我被“相亲相爱一家人”这个可笑的群聊踢了出去。
但安宁并未持续多久。
很快,我的微信提示音再次疯狂响起。
我被接二连三地拉进了好几个新的大群。
“***议事群”、“老家亲戚故友群”、“江涛同学互助群”……
一场针对我的、声势浩大的舆论审判,正式拉开帷幕。
婆婆是这场战役的主帅。
她率先在所有群里,甩出了一张她躺在医院病床上吸氧的照片。
照片里的她,双眼紧闭,面色蜡黄,看起来奄奄一息,仿佛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
配文更是字字泣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给他买了房娶了媳妇,结果娶回来一个蛇蝎心肠的儿媳妇!如今连个家都不让我们回,这是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小叔子江勇,则是冲锋陷阵的先锋官。
他紧随其后,在每个群里都发布了一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
文章洋洋洒洒近千字,痛斥我这个城里媳妇是多么嫌贫爱富,多么看不起他们这些农村来的亲戚。
他写我如何“霸占”着大房子,却连让他们过个节都不愿意;写我如何“恶毒”,在他母亲病重时“卷款跑路”;甚至暗示我卖房的钱款去向不明,有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嫌疑。
最后,他用一句极具煽动性的话结尾:“我们江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这样一个女人搅得家无宁日!”
一时间,群情激愤。
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江涛的老家邻居,甚至一些我只在婚礼上见过一面的所谓“朋友”,都跳了出来,对我展开了口诛笔伐。
“现在的女人啊,真是了不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一点传统美德都没有,不孝顺公婆,还想把男人家一脚踹开,太恶毒了。”
“江涛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我仿佛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被绑在舆论的审判席上,接受着所有人的唾骂。
而我的丈夫,江涛,在这场大戏中扮演了一个最关键的角色——一个被妻子背叛、深情又无奈的“完美受害者”。
他在所有群里,都发了同一段话,语气谦卑又痛苦:
“大家别怪林舒,都是我没用,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才让她心里这么不平衡,做出了这么极端的事。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她只是压力太大了。我会努力把她劝回来的,家和万事兴,请大家给我们一点空间。”
好一个“心里不平衡”。
好一个“家和万事兴”。
寥寥数语,既把我钉在了“嫌贫爱富、无理取闹”的耻辱柱上,又把他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包容妻子、顾全大局的深情好男人。
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演。
我的手机彻底沦陷,各种辱骂和“劝诫”的私信如潮水般涌来。
但我一条也没回。
我只是 calmly 地打开了旅行app,预定了下一站去芬兰看极光的玻璃小屋。
闺蜜周晴的电话打了进来,她的声音愤怒到快要爆炸。
“林舒!你看到了吗?这家人简直刷新了我对不要脸的认知!那个江涛,简直是绿茶中的战斗机!你快反击啊!你把他们那些破事都抖出来啊!”
我听着窗外的风声,语气平静地对她说:“别急,让他们演。”
“子弹,要让它飞一会儿。”
“戏台子搭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挂了电话,江涛的“深情攻势”如期而至。
他开始疯狂地给我发微信,发的都是我们过去的照片。
有我们在巴厘岛看日落的背影,有他在我生日时为我点燃蜡烛的笑脸,有我们刚搬进新家时,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相拥的合影。
每一张照片,都配着一段深情款款的文字。
“小舒,你还记得这里吗?你说过,这是你见过最美的日落。”
“老婆,你当时许的愿望是什么?是不是希望我们能白头偕老?”
“没有你的家,再大,也只是个空壳。回来吧,好不好?”
我一张张滑过那些照片,只觉得无比讽刺。
是啊,我记得。
我记得我说完“日落真美”之后,他下一句接的是:“要是能带我爸妈和我弟他们一起来就好了,他们还没出过国呢。”
我记得我许愿之后,他吹灭蜡烛时说的是:“希望明年能让我弟和他女朋友也搬过来一起住,大家热热闹闹的。”
我记得我们搬进新家时,我满心欢喜地规划着我们的两人世界,他却在第二天,就把老家的备用钥匙给了他妈。
他所谓的爱,他所谓的深情,原来一直都有一个附加条件。
那就是,我必须无条件地接纳、包容、供养他那吸血鬼一般的原生家庭。
我的爱,是他的勋章,也是他用来孝敬父母、扶持兄弟的资本。
而我,林舒,不过是他这场“完美人生”大戏里,一个负责出钱、出力、还不能有半句怨言的工具人。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他发来的最新消息。
“小舒,我妈又晕过去了,医生说她不能再受刺激了。算我求你,你先回来,我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谈,行吗?”
我看着这条消息,关掉了手机。
表演,该结束了。
好戏,要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