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只驶过了幽深的峡谷地带,黄河水又变浑浊了。
山头夹着河道,两岸都是悬崖峭壁光秃秃的。
而且水也变得更湍急了。
直觉告诉他们,他们就要到了目的地了。
“小心一点,这里的水流很急!”
薛玲珑手扶着船舷,有点紧张的嘱咐周沉和秦眠。
秦眠这时候倒好像比薛玲珑还放松,他指着悬崖说道。
“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那光秃秃的悬崖之上竟然有很多依稀可见的棺材,那些棺材被木头支架在悬崖峭壁上。
任凭风吹雨打。
秦眠可没见过这么稀奇的景观,“棺材怎么在悬崖上?”
“是悬棺。”
薛玲珑站直了身子看着这些悬棺,不多,只有几个。
“没想到这里也有这种风俗,我以为只有川蜀一代才会有悬棺存在。”
周沉开口了,“这些棺材看起来有很多年了,我很好奇,这悬崖这么陡峭,黄河又这么湍急,人们是怎么把那么重的棺材放上去的。”
悬棺一直以来都是未解之谜。
“我知道了,也许这里从前并不是黄河。现在的河道是后来改道来的。”秦眠自作聪明的说道。
“黄河改道?”薛玲珑还真被他的说法给吸引住了。
“没错,史密斯先生说过,地势会随着地壳运动而呈现变化,比如沧海桑田,高山变盆地等。我想黄河变道也是这个道理。”
薛玲珑对他的话很感兴趣,“黄河会变道,那山也会增高变矮么?”
“当然会了,玲珑,这些你都不知道么?”秦眠理所当然的回答。
薛玲珑有点尴尬,她没怎么上过学,所有知道的东西都是身边的长辈口口相传的,秦眠说的这些,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周沉有点不快,正想要让秦眠赶紧闭嘴,就见前方河面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向着他们飘了过来。
“小心,那是什么?”
薛玲珑一瞧,那可不是普通东西。
“小心点!”
正在像他们的船靠近的,看起来好像是飘子。
“是死人?”周沉提起了心来。
河面上飘着的是一具尸体,尸体面朝上顺着河流一路向着小船逼近。虽然现在是大白天的,可看着还是觉得很瘆人。
“我们靠近一些看看!”薛玲珑不但不怕,还要靠过去看个清楚。
很快,他们看清楚了尸体的样貌。尸体面朝上飘着,穿着黑色的衣衫和裤子,看衣服纹饰,像是少数民族的服饰。
尸体被泡的有点肿胀了,像一个大冬瓜。
周沉准备脱衣裳,“我下去把他捞上来吧!”
看到死漂,他就想起了妹妹。将心比心,他也希望有人看见妹妹的尸体时,能把她捞上来。
“你别动,我去。”薛玲珑拦住周沉,想要亲自去捞。
周沉当然不肯,“不行,让我去!”
秦眠却觉得他们两个争得很没有道理。“玲珑,你不要管这尸体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薛玲珑却是摇头,“不行,这尸体既然被我们看见了,我们就必须把他捞上来,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
他俩正说着,周沉已经下河去捞了。但奇怪的是,他怎么都捞不到这具尸体。明明就近在眼前,可滑溜溜的总是脱手。
“玲珑,这尸体要跑!”周沉回头冲着薛玲珑喊道。
薛玲珑似乎早有预料,丢给他一根绳子,“接住,套住尸体的腰,绑三圈!”
周沉接住绳子,照她说的去办,果然,尸体被套住就不跑了,很快,他把尸体给拉了上来。
三人这才看清楚了他的长相。
这是一具已经泡的发涨的尸体,不过还是可以依稀辨别出来生前的轮廓。
“是个男的,看这样子死了有几天了。”
周沉有点职业病,看到死人就先验尸,“死因应该是溺水,不过不是意外,他是被人杀害的。”
“被杀?”薛玲珑拧起了眉头来。
秦眠也蹲下身子,看到这尸体的手腕上还套着一些麻绳,他轻笑一声,“没错,是被人绑住了手脚丢下来才淹死的。”
薛玲珑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看这人年纪应该不大,大概二十左右,看他这衣衫不像是汉人。”
秦眠也同意她的看法。,“不太像是汉族,没准就是这附近的人。不过怎么会被人害死在这里了?”
薛玲珑正想说什么,突然之间她手腕上的三目铃铛却突然响了起来。
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可现场没有风。
听着这铃声,周沉又想起了梦里的那一串铃铛声。
会是她吗?
“这没风啊,你的铃铛怎么回事?”
秦眠好奇的问道。
那铃铛摇晃的厉害,薛玲珑的脸色不是很好,她又看了看尸体这才道。“这人有怨气! ”
“什么?”秦眠有点听不懂,怎么就有怨气了?
“我这铃铛通灵,如果接近冤死者,会发出警示的声音。这人应该是有冤屈,死的很不甘心。”
秦眠倒觉得这个确实挺新鲜,“你说说看。”
“尸面朝上,有口难辨,他特意来找我们,就是想让我们替他伸冤。”
“就这?他找我们我们就要管么,我们自己的时间都不够呢。”
秦眠不以为意。乱世中,死人就和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这世道,冤死的人多了,还能全都给他们伸冤不成。又不是包青天在世。
周沉却比较同意薛玲珑的意见。“既然有缘,那还是先带着他吧,一路上问问看,如果有家人能认出他,安葬了也好。”
相比较秦眠的自私,薛玲珑更欣赏周沉的胸怀。
“没错,带着吧,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地方靠岸,再想办法进入寨子去打听镇水兽的事儿。”
他们需要进入白山寨去打听镇水兽的消息,虽然现在知道了镇水兽在将军坟一代,但是具体在哪个水域谁也不知道,将军坟的地界有些宽,下面的水势很复杂,只能求助于当地人。
但是,怎么才能说服地人他们还没想好。
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三个人,一具死尸,一条孤舟在河上飘着。
日暮低垂,夕阳徒留下一地余辉,淡淡撒在了河面上,洒下了一河的晚霞。
穿过峡谷区后,眼前豁然开朗了起来,河道变得更宽,他们要找地方靠岸了。
这里已经是白山寨的地盘了。
他们带来了露营的东西,有帐篷有下水的工具,还有捆尸的绳子,还有防水服,这是新玩意,是秦眠弄来的。
秦眠有钱可以搞到最好的下水装备,听说他从上海运来一样外国的宝贝,有了它可以再水下呆很久。
周沉很感兴趣,让秦眠一并带来了。
就在三人准备靠岸的时候,岸边的树林里面传来了一阵阵唢呐的声音。
声音时而高昂,时而低沉,非常的诡异。
现在天要黑了,视线不好,对岸又在吹唢呐,看样子,好像有人要出来了。
“不好,是寨子的人来了!”秦眠低声预警,正考虑要不要悄然试过这段河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再靠岸。
周沉笑了笑,“现在就靠岸,我们正要找他们呢。”
等他们的船靠过去的时候,那些人注意到了他们。
那些人似乎正在河边做一个什么仪式,把成堆的纸人和纸马烧了纸灰洒在河里面,顺水飘下。
注意到薛玲珑的船靠近,那些人举着火把围了上来,“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人个个都长的人高马大的,面色不善。估计他们就是白山寨的人,个个头上缠着布,凶神恶煞的。
秦眠悄悄的掏出了手枪,警惕感十足。“小心点,这伙人不会对我们客气的!”
“把船靠过来,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那群人对着他们叫嚷着,待到他们的船一靠岸,这群男人就斗围了上来。
“你们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为首的大胡子男人满脸警惕的盯着他们问道。
没等周沉回答,另一个男人叫出了声来,“快看,这不是族长的儿子少春吗?”
这话一出,众人立刻就炸开了锅,“是少春,真的是少春,你们到底什么人?为什么杀他!”
那大胡子顿时目露凶光。
“你们到底什么人?说!”
周沉上前一步挡在前面,“别误会,我们是捞尸队的,本来是接了另一家的委托寻找尸体,半路发现了这个人,就顺便捞上来了。你们认识的话就太好了,正好给他收殓了,尽快入土为安吧。”
人群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大胡子依然警惕盯着他们,“捞尸队?什么捞尸队!”
薛玲珑正想说什么,那大胡子就突然掏出了一把火枪来对准了他们,“我们这附近没有什么捞尸队!你们敢闯入我们的地盘,找死吗!”
秦眠也掏出手枪来和他对峙,“你才应该给我闭嘴,什么叫你们的地方?占山为王你们还真以为自己很牛么?惹急了老子带部队铲平了你们!”
这话似乎激怒了大胡子,他立刻上膛,“小眼镜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了,薛玲珑忙阻止,“这位大哥别激动。是这样的,我们是薛家捞尸队的,我叫薛玲珑,这位客人是我在来的路上碰到的。猜想有可能是这附近的人,所以才冒昧靠岸,希望能有人认识他,带他回家。看样子,你们认识这个苦主是么。”
她刚刚听到这群人叫这个人少春。
在看他们猜的没错,这个死漂就是这个寨子里的人。
本来她还在发愁怎么才能混迹寨子里,这可真是天赐良机。
“胡子,确实是少春。”
一个男人上前来,小声说道。
看来那大胡子是他们这群里人管事的。听了这话他冷冷瞪了薛玲珑一眼,这才快步过去仔细看了看尸体。
“薛家捞尸队的名号我还是听过的,今天就信你们一次。快去叫族长,说找到少春了!”
他随便指派了一个人,让他去送信。
“少春回来了,那冬子他们呢?”
有人接着问道。可惜没人能回答他。
周沉注意到,大家似乎对这个尸体的感情很复杂,有惋惜,却并不悲痛。
“他回来了,胡子,咋办啊?”又有一个人着急的问道。
大胡子烦了,厉声呵斥他“闭嘴,快把这件事报告给族长,其他的别瞎说!”
众人不在七嘴八舌,可薛玲珑三个人却更好奇了。这寨子里面的人怎么看到自己人是这么古怪的反应?
什么叫他回来了?
薛玲珑心一沉,这个叫少春的,不会就是被这些人害死的吧?
看到薛玲珑几个人面露疑色,大胡子这才道,“既然你们是薛家捞尸队的,那我卖你们一个面子。你们今天把少春送回来了,我可以代表族长谢谢你们,不过我明确告诉你们,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
这话拒绝的很明显了。周沉忙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这附近出了翻船的事故,很多客人的遗体还下落不明,我们是来附近捞尸的。”
“翻船?”
大胡子摸了下巴,这才斜眼瞥了一眼周沉,“你们也看到了,这里河道宽水也急,我们世代都住在这里的本地人都不敢随意下水,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放弃离开吧。”
他们就是冲着白山寨来的,怎么会轻易的离开?秦眠摆出一副兵痞子的样子来,吊儿郎当的说道。
“那我们要是非得在这捞尸,就不走呢?”
“呵……”
大胡子冷笑一声朝身后微微摆手,“那样的话,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未落,他后的男人们就都掏出了明火枪对准了他们。
“你们想干什么?”
薛玲珑紧张了起来。这伙人是土匪强盗出身,还真做的出杀人灭口的事情来。
“姑娘,别说我恩将仇报,我刚说过了,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人,识趣的快走,我看在你们把少春送回来的份上不为难捞尸的,快滚!”
大胡子最讨厌寨子外的人,尤其是捞尸的!
周沉紧张的把薛玲珑护在身后,秦眠也挡了过来,手中的枪上了膛,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大胡子。
“我看谁敢开枪,那咱们就一起死!”
周沉一贯都以为秦眠只是个花花少爷,没想到现在的他还挺爷们。
薛玲珑见惯了大场面自然,这种时候很沉得住气,“可我们接了人家的委托,就必须要信守诺言,要给客人家属交代,这位大哥还请行个方便。”
“方便?哼,白山寨从来不进外人,将军坟一带也不能老捞尸!这是我最后的警告,再不走就真的别怪我不客气了。”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着气氛一点就炸,就着这时候,身后传来了族长的声音。
“住手,都给我住手!”
众人朝身后瞧去,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独眼老人快步赶了过来。
看样子大约五六十岁的年级,身材魁梧,连走路都是带风。
可以看的出来,这族长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方霸主。
周沉莫名有些担心了起来。
他们带了一些下水的设备,会不会也被这帮土匪惦记?
“族长来了!”
看得出来,大家都对族长很尊重。老族长走上前来,瞥了他们一眼,而后看着大胡子,“胡子,你这是干什么?”
大胡子看到族长来了这才消停一点,“族长,这三个外人擅闯我们寨子,他们……”
“少春!”
族长看到了地上的尸体,惊呼出声。
“族长小心,这不能碰啊。”
族长看到儿子就那么躺在地上,全身浮肿的像冬瓜一样,他的眼中划过一抹痛苦。
“闭嘴,这是我儿子,快把他抬回去封入棺材!”
几个男人听了族长的话马上上前,把那具尸体抬走了。
周沉却起了疑心,封入棺材?为何这么着急封入棺材?本地的风俗不是要停尸两三天么?
这么快就要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