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那时我刚上高一,学习成绩极为优秀,是老师口中的清北苗子。
当我在国旗下接过校长颁发的奖学金时,我的班主任慌张地朝我招手。
她的表情充满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惋惜:
「何慕雪,你爸爸……出事了,你赶紧先回家一趟。」
我回到家的时候,看见我爸的棺材就放在客厅里。
他就躺在里面,脸色灰白。
还睁着眼,头盖骨都被砸碎了,伤口里夹杂着水泥碎块。
一场工地事故带走了他。
不知怎么,我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只是一点一点地把他伤口里的碎水泥块清理出来。
我妈当即给了我一巴掌,说我是个不孝的东西。
直到现在,我只记得那一巴掌是很用力,因为很疼,疼到我现在还记得。
但即便那样,我也哭不出来。
因为我总觉得,我爸不过就是睡一觉。
总有一天,我推开家门的时候,他还会笑着摇摇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我。
「乖囡,你老爸我今天发工资了,奖励你吃根糖葫芦。」
但再也没有了。
没有等到工地老板的赔偿,他们一口咬定,是我爸爸自己没有做好安全措施,擅自摘下了安全帽。
我们没有钱去打官司,没有办法为爸爸讨回公道。
自此,我们家便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经济来源。
我妈开始找各形各色的男人回来,从来不会避着我。
我是住宿生,每周从学校回家,都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因为我不知道,家门口是否又会出现尺码不一的皮鞋、家里是否又会出现难闻腥臭的气味,或者是我妈正在送他们出来,而那些男人还会用好色的眼神打量我。
这个时候,陈柏源总会拉着我宽松的校服,带我回他家。
陈叔表示欢迎,对我也十分和蔼。
尽管他早年丧妻,他依旧认真地打理着自己和儿子的家,我看到的只有一片干净整洁。
我就在陈柏源家里度过了高中的那三年时光。
再后来,我考上了一千多公里以外的重点大学。
陈柏源则是留在家里念了中专,学了汽修这门手艺。
出租车开得很慢,整条车道里充斥着令人烦躁的喇叭声。
车窗外的雪更大了,又急又密。
我忽然在想,不知道我妈被凶手扔在浴缸里放血的时候,她冷不冷。
有现在这么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