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后,马车停下歇脚,我不敢多问,男人坐在一旁,手中是模样奇特的木板。
身上温和气质一览无余,我不懂官衔,看钱栎模样,却也知道是个大官。
也是个读书人,身上却没有钱栎的自大,只轻声告诉我:「不必拘束,夫人随后就到。」
给足了我体面,心里异常安定。
半日时间,夫人几人赶了上来,见了我明媚一笑:「颜娘子来了,喏,和离书,可不能让他败坏你的名声。」
我才知道,她竟是去帮我要到了和离书,我一离开,婆母已死,钱栎决计不会说出自己典妻,只会推到我身上。
一并交还的还有一份契约书,我愣神心中涌起一股温热。
「夫人大恩,没齿难忘。」
「只是海上风向不等人,提早两日来接你。」她看出我的窘迫,岔开了话题。
走了几日,进了福州地界,这里与余县可谓天差地别,食俗也变得不一般。
冬日温暖,瓜果也比余县丰富的多。
夫人回来时,我在桌上温着莲子羹,一盏安神汤,这种事情都是大人一桩桩吩咐下来。
一路上我对夫人的饮食了解不少。
「阿申,今日的菜色虽是京城的,却太过奢靡,不好吃。」
大人已经接过披风,夫人从门外进来,脸上有几分疲惫,过几日便要出海。
烛花炸开,满室寂静。
夫人拉过我的手问我:「颜娘当真愿意跟在我们身边,日后海上行航,很是辛苦。」
「大人和夫人于我再造之恩,夫人说的外域盛景,奴婢也想去瞧瞧。」
放下碗,大人为她按太阳穴:「夫人今日辛苦了。」
如此自然,不避我这个外人。
大人体弱,夫人方峦常常游走权贵之间,与那些贵女命妇周旋,久了便也习惯了。
才赴太守宴这赏梅宴就来了,回到府里才算歇口气。
「莲子羹真好吃。」她眸中亮晶晶,语气雀跃。
夫人比我整整小了十岁,与赵申恩爱有加,是侯爷长女,将门虎女,不拘于小节,跟着大人到港湾行走。
我被卖到郑家时,正巧遇见他们从余县过,见我被逼的难堪,夫人跳下马车,买下了我,为怕他们为难,我们签的是死契。
只是那时婆母还在,我又惦念钱栎,求了宽限,她竟是想也不想答应了。
我感激不尽,婆母看着高头大马,眼神怨毒,当着面啐了一口:「夫人花这么多钱买她这个赔钱货,可要当心。」
「年纪轻轻,就不能生别不是作孽。」
婆母说话刻薄,我忍不住回嘴:「冲撞贵人,媳妇可保不下你,到时候只能让夫君回来为我们收尸。」
她才收了气焰,那女子却是噗嗤笑了。
「在我眼里,女子不是赔钱货,我的人你不能打骂,否则将钱还给我。」
婆母自然不肯。
女子在契书上戳了章,郑重告诉我:「想好了,我就来接你。」
当时我暗暗记在心里,却不以为意,想来我真是浅薄。
夫人说起海上的风浪吓人,樯倾楫摧,险象环生, 我只觉得心疼,她扭过脸唤我:「颜娘,明日我想吃烧鹅!」
枯叶簌簌,望着明月,心生无限柔情。
「好,明日奴婢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