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姐文学网
揉皱
白栀的确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太普通。 她生在五月，栀子花盛开时节，刚好她又姓白，所以取名白栀。 弟弟白宇澄的名字就不一样，王淑丽刻意请人算了卦，得出这个名字。 ”宇“寓意广阔浩大，抱负深远；”澄“与白姓呼应，澄澈清明。很有君子风范。 她的名字是简单，是普通，但从来没有人给她取过这种侮辱性绰号。 小学、初中同学会叫她”栀子“”栀栀“”小白“，现在好了，到高中，成”白痴“了。 她越想越气，走到回家必经巷子里抬脚怒踢墙壁。 巷子两边原本是老式居民区，后来居民迁往前街还建房，这边很快荒废，白栀也就敢明着释放自己的委屈与怒气。 ”……还给我取绰号，zhi chi不分，没学过拼音吗？回幼儿园重修啊！“ 脚踢尤不过瘾，她抓起书包狠狠往墙上砸。 发泄过了，有点轻微头晕。 伸手胡乱搓把脸，再抬头，白栀看见巷子口站着个人。他懒懒地斜靠在墙壁上，正往她这里看。不知到底看了多久。 白栀的脸轰地一下烧得滚烫，抓起书包，落荒而逃。 好丢脸，她简直——不想活了！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第二天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淡定地背着质量很好的书包去上学。 今天轮到她做卫生值日。课间扫地的时候白栀专注地把教室走廊垃圾扫干净，在扫到秦律那一排时偷偷加快速度，尽快远离。 本班与外班的男生们一向喜欢课间到秦律这里扎堆，不管秦律理不理他们，他们就是要围着。 白栀的扫帚扫来，他们配合地坐到桌子上，收起两只脚让她扫。 有个男生手欠，趁白栀弯腰扫地时扯了一下她的辫子。 她捂住后脑勺，恼火地瞪过去。 生气的白栀脸蛋通红，眼睛里迅速蒙上层亮晶晶的水雾，显得更好欺负。 周围人笑出声。 ”我提醒你呢，“男生想拽她胳膊，犹豫了，笑着说，”我这座位有垃圾，你没扫干净。“ 话是这么说，男生的身体一点没动，稳稳当当坐在桌子上。 指望白栀推开他腿进去扫地？做梦。 白栀转身就走。 ”哟，怎么走了？地还没扫干净呢，小白痴。“ ”砰“，一个篮球冲击力…
白栀的确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因为太普通。
她生在五月，栀子花盛开时节，刚好她又姓白，所以取名白栀。
弟弟白宇澄的名字就不一样，王淑丽刻意请人算了卦，得出这个名字。
”宇“寓意广阔浩大，抱负深远；”澄“与白姓呼应，澄澈清明。很有君子风范。
她的名字是简单，是普通，但从来没有人给她取过这种侮辱性绰号。
小学、初中同学会叫她”栀子“”栀栀“”小白“，现在好了，到高中，成”白痴“了。
她越想越气，走到回家必经巷子里抬脚怒踢墙壁。
巷子两边原本是老式居民区，后来居民迁往前街还建房，这边很快荒废，白栀也就敢明着释放自己的委屈与怒气。
”……还给我取绰号，zhi chi 不分，没学过拼音吗？回幼儿园重修啊！“
脚踢尤不过瘾，她抓起书包狠狠往墙上砸。
发泄过了，有点轻微头晕。
伸手胡乱搓把脸，再抬头，白栀看见巷子口站着个人。他懒懒地斜靠在墙壁上，正往她这里看。不知到底看了多久。
白栀的脸轰地一下烧得滚烫，抓起书包，落荒而逃。
好丢脸，她简直——不想活了！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第二天她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淡定地背着质量很好的书包去上学。
今天轮到她做卫生值日。课间扫地的时候白栀专注地把教室走廊垃圾扫干净，在扫到秦律那一排时偷偷加快速度，尽快远离。
本班与外班的男生们一向喜欢课间到秦律这里扎堆，不管秦律理不理他们，他们就是要围着。
白栀的扫帚扫来，他们配合地坐到桌子上，收起两只脚让她扫。
有个男生手欠，趁白栀弯腰扫地时扯了一下她的辫子。
她捂住后脑勺，恼火地瞪过去。
生气的白栀脸蛋通红，眼睛里迅速蒙上层亮晶晶的水雾，显得更好欺负。
周围人笑出声。
”我提醒你呢，“男生想拽她胳膊，犹豫了，笑着说，”我这座位有垃圾，你没扫干净。“
话是这么说，男生的身体一点没动，稳稳当当坐在桌子上。
指望白栀推开他腿进去扫地？做梦。
白栀转身就走。
”哟，怎么走了？地还没扫干净呢，小白痴。“
”砰“，一个篮球冲击力极强地砸到男生肩膀，男生险些从桌子上跌下去。
空气在一瞬间凝固住，嘈杂的课间教室只能听见空调运作声。
规矩的好学生们很怕后面团聚的那伙人挑起事端波及自己，夹着书赶紧溜出教室。
白栀也想溜，在她搜寻逃跑路线时，听见秦律笑了一声：”你刚才喊别人白什么？“
她捏紧扫帚，没动。
”白……“男生抱着篮球有点难堪地站起来，笑了笑，”就是个绰号，开玩笑的。“
秦律狭长的眼眸冷气森森，下半张脸露出颇具玩味性质的淡笑：”那我以后管你叫白痴，我也是开玩笑，你高不高兴？“
男生嗫嚅：”秦哥，别，我……我……“
秦律：”zhi chi 不分，没学过拼音么，不如回幼儿园重修。“
白栀耳朵烧红，毅然决然顺着逃跑路线溜了。
自此以后，再没人敢叫她”白痴“。
期中答案成绩出来，白栀等组长领了卷子往下发。
卷子是打乱的，她手里各组卷子都有。四个组长抱着卷子在教室里忙碌穿梭。
二组组长发到秦律的数学卷子，给他送过去。
白栀刚好转到那边，她很随意地瞄了眼秦律的卷头，上面画着大大的”37“分。
秦律瞪过去，她收回视线，继续发卷子。
秦律皱着眉头，感觉胸腔闷闷的，脸颊有点热。
大手装作不经意覆住分数，再往回一缩，揉皱它。
可惜秦律能揉皱试卷上的分数，却揉皱不了班里张贴出来的分数。为了鞭策学生，王淑丽还把写有班级排名的分数表复印出来，人手一张，叫他们带回去给家长签字。
秦律一眼便看到白栀的名字。
第三名。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的风向悄悄改动，变成白栀周遭很热闹。
先是一个女生抱着试卷去请教白栀，白栀拿着笔耐心给她讲解，女生啊呀一声说听懂了，夸白栀讲得比班主任细致，班主任就会吼他们笨！
白栀弯着眼眸笑了，像一朵紧紧包在一起的栀子花终于羞怯地张开花瓣试探周遭。虽然围着花蕊的那半仍团着不肯盛放，花香却收也收不住地扩散。
秦律用手支着脑袋，眼睛望向轻言细语的白栀。
越来越多的人走近她，她讲题讲累了，拿起水杯喝水。
蓝色透明水杯边沿挨上她淡粉色唇瓣，秦律垂下眼，喉结滚动。他莫名也渴了。
临近九点，互相请教题目的学生逐渐安静下来专心改错题，白栀写完自己的错题，抽空去看秦律各科的分数。
秦律倒数第五名，数理化一塌糊涂，就文科给他拉了点分，让他不至于倒数第一，可文科考得也就那么回事。
白栀无奈叹气，晚上回去王淑丽又该骂他了。
重回二中以来，王淑丽忙得脚不沾地，备课、各种会议、应付上面检查，再有时不时撞来的说课、评课、赛课，累死累活，所以每天能早回家休息就家，没办法像先前那样把女儿牢牢绑在身边。
期中成绩出来，高一的十五位班主任聚在小会议室开”茶话会“。
先是互相夸夸各班的前十名，然后便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班里倒数十名拎出来怒骂。
班主任的年纪有大有小，职称有高有低，年轻的和年长的对后进生的怨气没那么重，需要评职称的几个骂得最凶。
高一（2）班班主任袁超慧和王淑丽属于职称竞争关系，袁超慧一直留心高一（6）班的情况。
”你家栀栀真争气，年级前二十名呢。“袁超慧夸赞说，”还是你会教。“
王淑丽：”她哪里争气，马虎得不行，好多不该丢的分全丢了，她要不是女娃，我回家非得揍她一顿！“
袁超慧：”你就是不知足，我家那个要是有栀栀一半优秀，我做梦都能笑醒。诶，秦律这次考得怎么样？“
王淑丽正准备骂，袁超慧抢先说：”我表妹方洁以前是他初中班主任，他虽然调皮，成绩考出来还是可以的，算中上游水平，这次应该也差不多吧？“
王淑丽：”……嗨，他那成绩放普通初中能混过去，放我们二中就不行了。“
”哟，倒数第五名？“袁超慧故作惊讶捂住嘴，叫嚷道，”数学 37 分？这……这退步得太明显了，他以前数学怎么着都能及格。“
秦律混归混，长得帅，高一的老师们多多少少有关注他，听到袁超慧这么说，不约而同去看秦律的成绩。
”考得是差哈。“
”可惜了，白瞎那么俊的一张脸。“
”这考不上二中吧，一看就是托关系进来的。“
袁超慧凑到王淑丽身边，偏用大家都能听见的音量说：”现在才高一，你不要放弃他啊，他很聪明的。“
王淑丽忍着恼火笑说：”我哪里放弃他了，在我们老师眼里，只有一视同仁。“
袁超慧：”开学时我路过你班，秦律坐在四组最后一排，周围就没好学生。我今天路过，他还坐四组最后一排。王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既然分到你们班了，还是要多给他点关怀。“
王淑丽很想撕破脸说既然你这么同情秦律那你领去好了，可惜不能这么撕，不然以后很难见面，更何况各人有各人的关系网，王淑丽可没傻到到处得罪人。
于是这晚，白栀没听到王淑丽骂秦律，因为她一直在骂袁超慧。
事情原本可以在此告一段落，次日年级主任把王淑丽叫去办公室，旁敲侧击问她有没有歧视后进生。
王淑丽的脸一下子红了，急的。
年级主任：”秦律情况特殊，他爸妈在他五岁的时候离婚，归妈妈带，后来妈妈在他十岁那年……去世，外公也是，现在他外婆是他监护人。“
王淑丽嘀咕：”那他更应该努力学习才对。“
年级主任：”小孩子懂什么，重要的是大人引导。他外婆是医院的院长，很忙，你回去记得跟他外婆打个电话，沟通一下。“
王淑丽：”您放心，我肯定沟通。“
年级主任深深看她一眼，笑了：”校长的小儿子今年毕业，进医院实习了，碰巧是秦律外婆家的医院。那可是所大医院，心脏科全国出名。“
王淑丽：”……“
年级主任：”你看，你爱你女儿，人家也就那么一根独苗，谁家孩子不是家长的心肝宝贝？你不算新人了，要是你偏心自家闺女歧视其他学生的名声传出去，能落好吗？“
”……“王淑丽连连点头，”我往后会注意教学方法的。“
”我也不是要你扭转乾坤，“年级主任说，”只是秦律现在的成绩太难看了，你想办法帮帮忙，别让他外婆伤心。“
陪闺女去小学，王淑丽是后悔的。
当初年轻气盛不在乎职称，只想看着闺女，怕闺女学坏，怕闺女成绩不好。现在回到二中，当年和自己一批进来的同事全评上中高级职称，工资、绩效甩自己一大截，她也就凭着学历和年轻时获的奖章镶了个”金牌教师“名头，实际好处一点没有，她不甘心。
从年级主任办公室出来，王淑丽去商店买了一大堆水果零食，打电话叫班里各科教师过来开个短会。
会议目的很清楚——帮助倒数二十名的后进生提高学习成绩。
讨论来讨论去，老师们觉得应该建立互助小组。
高中生大多有自己的主张，教师只起引导作用，实际影响有限，而且二中教师资源紧张，主课教师通常带两个班，非主课老师带的班级更多，没有精力去一个一个提点他们，假如成立互助小组，让好学生带后进生，效果可能会好。
几个老师聚在一起对着花名册研究一下午，把一对一帮扶小组确立出来，只是轮到秦律，老师们有点犯难。
让女同学帮他，怕出现早恋事件；让男同学帮他，怕出现欺凌事件。
讨论许久也没能讨论出结果。身为班主任的王淑丽牙一咬，心一横，把白栀的名字圈出来，画出长箭头直指秦律。
有她看护着，白栀不可能早恋。知女莫若母，王淑丽觉得白栀属于没开窍的那一批，她可能连早恋是什么都不知道。
王淑丽倒要看看，为了帮助秦律学习，她都舍得让自己的宝贝闺女坐过去了，谁还敢乱嚼舌根说她歧视后进生！
果不其然，她画出箭头后所有老师都很钦佩她。
”不用让栀栀跟他坐吧，“语文老师劝说，”万一成绩受到影响怎么办？“
其他科任老师也开口劝。
倒不是他们卖王淑丽面子，而是白栀确实太乖，成绩又好又讲礼貌，和秦律坐在一起有种羊入虎口的感觉，他们是真的怕影响白栀成绩。
王淑丽：”有我管着她，成绩不会受影响。“
当妈的这么说了，其他人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王淑丽千算万算，没算到女儿不愿意。
白栀下晚自习回来听见王淑丽的打算，登时气得脸面通红，坐在餐椅上踢桌子腿，嘟嘴***：”我不跟他坐。“
王淑丽：”你为什么不跟他坐？我告诉你白栀，你不能因为别人成绩差就歧视别人。“
白栀皱眉：”他长得吓人，他打我怎么办。“
王淑丽笑了：”人小伙子长得挺俊，你们小女生不是把他评成校草了么。“
白栀：”我没评。他就是长得吓人。我讨厌他，我不要和他同桌！“
王淑丽：”那不行，小组已经划分好了，不能改。而且你想想，你有我护着，秦律不敢打你，其他女同学就不一定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人不能自私，要替别人想。“
白栀捂住耳朵，不要听。
王淑丽拉下她的手劝了好多话，见白栀仍旧忿忿的，拍桌子敲定：”你要听话！为了你我牺牲了这么多，现在只是让你跟秦律同桌你就不听话了？我今晚不是来跟你商量。去洗洗睡觉，明天我说换座位时自觉点，别要我骂！“
白栀哼了一声，不情不愿抱着书包回卧室。
卧室里还没有开灯，关上房门，白栀在黑暗中翘着嘴角静悄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