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司珩住进了医院。
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取出子弹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了。
来换药的小护士听说他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而且一个人击倒了好几个歹徒,立刻连手下换药的动作都更轻柔了。
她感慨地对我说:“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我尴尬地解释:“不是,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薄司珩却刚巧醒转了过来。
他躺在病床上,碎发杂乱地飘在额前,整个人失去了以往的锐利,只剩下一种苍白的感觉。
我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齐诗礼,如果我不想做你哥哥呢?”
小护士早已跑开去叫医生,特护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人。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下意识扭过头。
他自嘲一笑。
"你现在连看也不愿意看我一眼了吗?"
"我没有……"
我转头解释,却正好撞进了他的眼睛里。
病弱让他的眼睛比以往清澈了许多,属于上位者的那种阴翳褪去,留下少年般的哀伤。
就是这种忽闪忽现的脆弱,让我沉溺到底,弹指间就是十年。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我依然听得很清楚。
“其实……其实我——”
望着他的眼睛,我忽然镇定了下来。
我打断了他。
“你喜欢我。”
他的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旋即垂眸叹了口气。
"你都知道了。"
我轻轻笑了笑。
“是啊,我都知道了。”
我俯身,扯开他的衬衫,抓住那两个戒指吊坠。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我从未像这一刻一般离他如此近,我在上,他在下。
病床弥补了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这一刻,是他在仰视着我。
“薄司珩,你逃避了那么多年,为什么不接着逃避了?”
“为什么要追来A国,为什么还要挽留我,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
我的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他抬手抚上我的脸,恍惚间,我已落泪。
吊针从他手上滑落,一点血珠溅落在我的手背上。
他颤声说道:“诗礼,我爱你,一直都爱你。”
“可我大你太多,你那么年轻,你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是在一个大你十岁的男人身上浪费光阴。”
“我以为自己可以放手看你离开,可我做不到。”
薄司珩这句“我爱你”,我曾经等了很多年,可当我真正听见时,心境却已如隔世。
曾经我爱他,他百般抗拒。
如今他爱我,我已无力回应。
我抓住他的手,缓缓地,坚定地放回了他的身侧。
“薄司珩,爱我从来不是你伤害我的理由。”
“从你骗我走进那个房间的那一刻开始,就该知道,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爱情了。”
我抽身离开。
薄司珩踉跄着从床榻上翻滚下来,他半跪在地上,紧紧抓住我的手。
“诗礼,再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好吗?”
我垂眸看着他,叹了口气。
“薄司珩,你先养好伤再说吧。”
良久,传来一声低低的苦笑。
“我明白了。”
半个月后,薄司珩出院归国。
那天晚上赶巧也有人放烟花,漆黑的夜空里星火绚烂,“MERRY ME”的字眼盛放在天幕上,引来周围的一阵阵欢呼。
机场的风有点大,我裹了裹衣服,眯起眼笑了。
“真好。”
薄司珩也笑了。
“你小时候就喜欢放烟花,现在国内不方便,在这里看个够,也好。”
他单手插兜,穿着黑色高定西装的身影立在风中,有一丝寥落。
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
“诗礼,我们之间,还有可能吗?”
我凝望着夜空。
“薄司珩,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错过,不是错了,而是过了。
“就像我们。”
他半晌没有答话,最后轻轻地道:“好。”
“诗礼,照顾好自己。”
随后登上私人飞机离开。
烟花还在继续,我漫步在街头,听着周围人兴奋的议论。
“你看我的照片,这里好像有个L……”
“哇哦,真浪漫啊,难道放烟花的人是L?”
“说不定是收烟花的人呢?”
我笑了笑,把手插进兜里,却摸到了一个硬物。
我掏出来一看,是一个小巧的首饰盒。
我想起薄司珩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诗礼,抱一下吧。”
想必就在那时,他把首饰盒放进了我的口袋里。
我打开盒子,里面正是温莎公爵与夫人的那枚订婚戒指。
我一时有些发怔。
他是什么时候去买来这枚戒指的?
对了,前天他的助理刚飞来欧洲,想必是那时候。
我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我想起他无数次冷漠的回绝,又想起他挂在胸口的那两枚戒指。
我想起他雨夜的欺骗,又想起他奋不顾身护着我的情形。
最终我叹了口气,合上了首饰盒。
王尔德说:“人生就是一件蠢事追着另一件蠢事而来,而爱情则是两个蠢东西追来追去。”
我自嘲一笑,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