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凯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不是一次常规的骚扰。某种更可怕的东西，正随着那「和谐」的嗡鸣声，悄然降临。他必须立刻回去，他必须警告赫师傅，警告所有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正在集结的蓝色光海，然后转身，像一颗坠落的石子，消失在「利维坦」巨大的阴影之中。当他落地时，他没有直接冲向赫师傅的工场，而是选择了一条能最快穿过聚居地的路径。他的脚步匆忙，但周围的景象依然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眼帘。
他路过「公共厨房」，那是一个由旧地铁车厢改造而成的地方。林嫂正在门口，给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分发一勺黏糊糊的营养膏。她看到江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他凝重的表情和匆忙的脚步，最终只是皱起了眉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他穿过一片重型废料堆放区。沉默的石头正和另外两个人合力撬动一个巨大的引擎残骸，他那山一样的身躯在三人中格外显眼，是绝对的力量担当。不远处的吊车顶上，一个瘦小的身影——猴子——正警惕地观察着四周，防止有不稳定的废料堆滑落。
在通往赫师傅工场的最后一个路口，是聚居地里一个不成文的交易点。老瘸正坐在一张破旧的椅子上，用一块油布擦拭着他那把比他年纪还大的步枪。他面前摆着几样小东西——两个滤水器的替换芯，一小瓶珍贵的抗生素。一个年轻的拾荒者正想用一块成色不错的铜块换那瓶抗生素，老瘸眼皮都没抬，沙哑地说道：「你的铜不错，但换不来一条命。要么再加两块标准电池，要么就等着伤口感染吧。」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只有废土上最冰冷的生存法则。
江凯没有停留，径直冲向赫-师傅那间永远弥漫着机油和焊渣气味的工场。他最好的朋友「扳手」正等在门口，看到江凯，咧开一个大嘴：「你可算回来了！赫师傅念叨你好几次了，怎么样，得手了？」
江凯喘着粗气，从口袋里拿出那三枚晶体，塞到「扳手」手里。「收好。出大事了。」
「扳手」的眼睛瞬间亮了：「我的老天，三枚！发……」
「没时间了！」江凯打断了他，指着远处的天空，「是清洁工。它们在集结。」
「扳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脸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了。即使隔着很远，他也能看到那片不同寻常的、闪烁着蓝色光芒的区域。「操，」他低声骂了一句，「这阵仗……是有点不对劲。快，我们进去找赫师傅！」
和谐的预兆
赫师傅的工场是「废料海」中区的一个异类。
当周围的棚屋和店铺都充斥着汗臭、油污和漫无目的的喧嚣时，这里却有一种奇异的秩序感。墙上挂满了分门别类的工具，每一件都被擦拭得锃亮；工作台上，拆解下来的零件按照尺寸和功能被整齐地码放在一个个格子里；空气中虽然弥漫着机油和焊剂的味道，但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混合着一种干燥、古老的纸张气味。
这股纸张味，源自工场最深处那个被赫师傅视为圣地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防水布和金属板精心搭建的书架，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十本纸质书——在这个时代，这是比黄金更稀有的奢侈品。
江凯和「扳手」冲进工场时，赫师傅正坐在这片圣地前，鼻梁上架着一副用铜线和碎镜片拼凑成的眼镜，专注地修复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那是一本旧世界的机械工程手册，书页已经泛黄发脆，他正用一种从植物中提取的胶水，小心翼翼地将一小块破损的书页粘合回去。他的动作轻柔而虔诚，仿佛在修复一件绝世的艺术品。
「赫师傅！」「扳手」的大嗓门打破了工场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