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永安和我的最后一面,他被敌军挂在城墙上千刀万剐凌迟而死。
他说:“母亲,不要看永安。”
而我的夫君立于阵前面不改色:“不过是朕能送去做质子的儿子,如何谈得上威胁。”
后来,我缠绵病榻一心求死,他跪在我面前求我活下去。
我笑着抚上他的眉眼。
“我让出了中宫之位,让出了自己的夫君,让出了我的永安。”
“如今这条命,该由自己抉择了。”
……
1
封后大典持续了整整一日。
只是在台上接受百官朝拜的人不再是我。
我闭门不出,在房中枯坐整整一日。
听着门外的丝竹声响了整整一日。
永安这几日有些恹恹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我问他,他只伏在我的膝头说没事。
我知道,这孩子认床认环境。
如今我已经从中宫的凤藻宫之中搬了出来,永安在那里住了整整七年,如今陡然换了个地方,自然是不习惯的。
但我别无他法。
我还记得那天祁昱看着我的时候那样气愤,他对我说:“周家简直是欺人太甚!周国公不仅想让周淑佳入宫,还想让他女儿做嫡妻!”
“我的皇后是你,生生世世就只能是你,我不会娶别的女人的!”
“阿瑛,你放心,前线战事我再想想别的办法,朝中不可能只有周国公一人可用!”
我与他夫妻十载,自然知晓他对我说的不是虚言。
但我也知道,他没有选择。
他先是大夏的皇帝,后才是我许如瑛的夫君。
能用的人已经尽数去了前线,死的死伤的伤。
只剩下一个周国公了。
我的兄长也还在前线苦苦支撑。
无论是每一次去尚书房看到的成山的奏折,还是周国公的步步紧逼,还是父亲与我见面时时不时的敲打与提点。
牺牲我一人,可换大夏安定。
我都无法置身事外。
于是在一个艳阳天,我举着皇后册宝,跪在了祁昱的尚书房门口。
“臣妾许氏,自请废后,望陛下成全。”
祁昱生了这么多年来最大的一场气。
他在我面前把尚书房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了。
“阿瑛!我不需要你如此!”
我将皇后册宝高举过头顶,自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他。
我怕我只要看他一眼,我的那股勇气,就散掉了。
“妾意已决,求陛下成全。”
那天的太阳很毒辣。
我才跪了一刻钟便已摇摇欲坠。
祁昱和我僵持不下,不肯答应我。
永安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居然跑了过来,然后跟我一起跪在了地上。
我问他:“永安,你知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跪在这里?”
永安摇头:“永安不知道,但永安想陪着母后。”
最后祁昱终究拗不过我和永安一起跪着,点头了。
那天的太阳那样好,我的后半生再也没有见过。
我一夜无眠,第二天卯时便起,去给新后请安。
昨夜大典结束祁昱其实就到我现在住的依云宫里来了。
他说他要陪着我。
我闭门不见。
让他不要在新婚之夜冷落了新后。
周国公将将出发,要让他心安。
“史官要录册,要记档,国公也需要一个交代,陛下莫要为妾背上昏君的骂名。”
他在门外固执地站了一个时辰,最终气愤离去。
走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许如瑛,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通情达理?我倒宁愿你跟我大吵一架。”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我给他绣的寝衣上染上了脏污,湿了一大片。
有泪,也有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