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天玄城的晨雾还未散尽，天剑宗演武场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十六岁的萧晨攥着半块测灵石，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掌心那抹若有若无的红光，在朝阳下显得格外刺眼。

“淬体三重。”负责记录的外门执事声音冰冷，笔尖在玉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萧晨，外门弟子测试灵脉低于淬体五重，按宗规需降为杂役。”

演武场响起此起彼伏的嗤笑。三年前，这个同时觉醒火、雷双灵脉的少年曾是宗门最耀眼的新星，据说连掌门都亲自赠他“双灵奇才”的玉牌。可如今，他的灵脉等级竟跌回三年前的起点，甚至不如刚入门的外门弟子。

“萧晨，你可知婚约重于山？”

清冷的女声从观礼台传来，素白剑袍的苏月婵缓步走下台阶，腰间的圣女令牌泛着微光。她是天剑宗百年一遇的冰灵脉天才，也是萧晨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此刻却像看着陌生人般，眼中只剩疏离。

“我苏家养你三年，”她抬手，一枚刻着“萧苏联姻”的玉佩在掌心流转，“不是为了看你沦为笑柄。”

玉册翻动声、兵器碰撞声、弟子私语声，在这一刻突然消失。萧晨盯着那枚温润的玉佩，想起三年前苏月婵在他母亲灵前发下的誓言，想起她曾说“等你成为内门弟子，我们就去剑冢刻下双人剑纹”。

“月婵，再给我三个月。”他喉间发紧，测灵石上的红光突然明灭不定，“我能感觉到灵脉在恢复，只要……”

“够了！”苏月婵指尖运力，玉佩应声碎裂，青玉碎屑落在萧晨脚边，“天剑宗即将开启‘灵脉秘境’，圣女婚约者若连淬体五重都不到，只会成为宗门笑谈。”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待你重修至灵武境，我自会向你赔罪——若不能，便断了这门亲事吧。”

晨风吹起她的发梢，萧晨忽然看清她眼底极浅的血色。三年来，每次见面她都会偷偷塞给他“复脉丹”，直到三个月前突然不再出现。此刻她转身时，袖摆掠过的瞬间，他看见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新结的伤疤，正是“冰心诀”强行突破时才会出现的灼痕。

“萧晨，还不跪下接罚？”外门执事的呵斥惊醒了他。

少年低头望着满地碎玉，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后，他的火、雷双灵脉便如被无形之手啃噬，从聚气九重一路跌回淬体三重。父亲萧战暗中调查，却只查到“蚀灵散”三个字——那是一种专门侵蚀灵脉的禁药，三年前母亲的炼药手札中，曾用朱砂在扉页画过三个惊叹号。

“慢着。”

低沉的声音从观礼台传来，萧战身着长老服缓步走来，腰间的“天剑令”泛着微光。他的目光掠过萧晨掌心的血迹，喉结滚动，终究只是抬手：“我萧家弟子，自有宗门内刑堂处置。月婵圣女既代表苏府退婚，还请将婚书一并交还。”

苏月婵指尖一颤，袖中取出半卷泛黄的婚书。萧晨看见父亲接过婚书时，指腹在“双灵共生”的印鉴上停顿了一瞬——那是当年两大家族为庆贺双灵脉联姻，特意请器宗大师刻下的灵纹，据说能让夫妻灵脉共振。

“萧战长老，”外门执事突然开口，“昨日宗门禁地失窃，库存的三瓶‘聚气丹’不翼而飞。据弟子禀报，萧晨曾在禁地附近出现。”

演武场哗然。聚气丹是内门弟子专用丹药，偷窃者按宗规需断去一根手指。萧晨抬头，正对上执事眼中的阴鸷——那是叶承的亲信，而叶承，正是三年前母亲离奇死亡时，第一个冲进病房的外门长老。

“我没偷。”萧晨声音平静，掌心的测灵石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不过执事若想搜身，我可以配合。”他知道，对方想借机废去他的灵脉，就像当年他们对母亲做的那样。

“不必了。”萧战突然将婚书收入袖中，“刑堂自会调查。萧晨，随我回府。”

少年跟着父亲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苏月婵与执事的低语。风将片言只语送入耳中：“……萧战在查当年的事，叶长老说必须尽快……”

夕阳的余晖洒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萧晨盯着父亲挺直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他左肩上的布料微微凸起——那是被“裂魂剑”划伤后，用灵脉之力强行压制的痕迹。三天前，父亲正是为了帮他取母亲遗留的玉佩，在禁地与三名黑衣人交手。

回到萧府已是黄昏。萧战关上房门，从怀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佩碎片，正是苏月婵今日摔碎的那枚。“晨儿，”他声音低沉，“你母亲临终前曾说，若你灵脉尽废，便将这碎片浸入‘焚心草汁’。”

萧晨接过碎片，借着烛火看清内侧的刻痕：“蚀灵散，三月起效”。那是母亲的字迹，与手札中记载的“血修罗祭典”字迹一模一样。三年前的高烧，原来不是病，是有人在他的药汤中种下了慢性毒药！

“父亲，当年母亲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萧晨握紧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鲜血滴在刻痕上，竟发出滋滋的声响，“叶承、外门执事，还有苏月婵的父亲，他们是不是都参与了……”

“嘘！”萧战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指尖在他腕间灵脉处轻点，一道隔音结界瞬间展开，“明日随我去宗门禁地，你母亲当年留下了……”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尖锐的鹰啸。萧战脸色大变，从怀中掏出一枚碎裂的传讯玉符——那是他与毒宗老友联络的信物，此刻玉符上的毒藤纹正在疯狂扭曲，分明是“紧急求救”的信号。

“晨儿，你立刻去祠堂，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萧战将婚书塞进他手中，“如果我天亮前未归，就带着婚书去万毒渊，找毒宗的林老宗主……”

“父亲！”萧晨抓住他的手腕，却触到一片冰凉，“他们是冲着双灵脉来的，当年母亲就是因为阻止他们提炼‘灵脉血核’才……”

砰！

雕花木门轰然炸裂，三道黑影破窗而入，蒙面巾上绣着地煞门的蛛网标志。萧战反手甩出三道剑影，拉着萧晨向后退去，却在看清对方腰间的“天剑令”时猛然怔住——那是只有天剑宗内门长老才能持有的令牌！

“萧战，你私通毒宗，意图泄露宗门禁密，”为首者声音沙哑，掌心泛起暗金色魔纹，“奉掌门之命，废你灵脉，押入天牢！”

萧晨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魔纹缠上手臂，灵脉之力疯狂外泄。他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戒指，此刻正在怀中发烫。当第二个杀手的刀刃即将刺入父亲心口时，他终于再也忍不住，将那枚从未离身的青铜戒指按在掌心——

“轰！”

赤红色的火焰突然从指间爆发，将杀手的刀刃熔成铁水。萧晨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丹炉、剑冢、还有一个白胡子老者冲他笑说“终于等到你”。当火焰退去，他惊讶地发现，掌心的测灵石碎片竟在火焰中重新凝结，上面的灵脉等级，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跳动：淬体三重→四重→五重！

“焚、焚天决？”为首者声音颤抖，“你居然觉醒了焚天戒……当年焚灵帝尊的传承！”

萧战趁机震开对手，抓住萧晨的手腕向祠堂跑去。推开暗格的瞬间，萧晨看见母亲的牌位后，藏着半卷焦黑的手札，封面上“血修罗祭典”四个大字正在渗出红光。而他掌心的戒指，此刻正与手札产生共鸣，发出蜂鸣。

“拿着它，去找毒宗。”萧战将手札塞进他怀中，“记住，你的灵脉不是废了，是被蚀灵散锁住了！三日后的外门考核，无论如何都要参加，药老会……”

话未说完，暗格突然震动，一道剑光从头顶劈下。萧战猛然转身，用身体挡住了致命一击，鲜血溅在萧晨脸上，温热而粘稠。

“父亲！”

萧晨抱住逐渐冰冷的身躯，听见祠堂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他低头看着母亲的牌位，看着父亲紧握的婚书，看着掌心重新亮起的双灵脉光芒——火灵脉如赤焰跳动，雷灵脉似紫电游走，在测灵石上交织成从未见过的纹路。

“萧晨，你已被天剑宗除名，”外面传来外门执事的冷笑，“交出焚天戒，或许能留你全尸。”

少年慢慢起身，用袖口擦去脸上的血。他想起苏月婵摔碎的玉佩，想起叶承阴鸷的眼神，想起母亲手札中那句“双灵脉者，焚天修罗，一体双生”。当戒指中的热流涌入灵脉，他突然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小家伙，想复仇吗？先把这口洗髓液喝了——你体内的蚀灵散，正好是修炼《焚天决》的引子。”

萧晨咬破嘴角，将戒指狠狠按在测灵石上。赤紫双色光芒冲天而起，将整个祠堂映得如同白昼。测灵石表面，淬体五重的光芒疯狂跳动，最终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猛然突破到——聚气一重！

“明日，”他低头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我会让所有人知道，双灵脉的火焰，从来都不会熄灭。”

祠堂外，脚步声突然顿住。有人惊恐地低语：“他的灵脉……在回升？这不可能，蚀灵散明明无药可解！”

萧晨擦去眼泪，将婚书和手札收入怀中。当他转身推开暗格，看见月光下，苏月婵正站在祠堂外的槐树下，素白剑袍上染着点点血迹，手中握着半截断剑，正是方才刺杀父亲的杀手所用。

“晨儿，”她轻声开口，眼中闪过痛苦，“我……”

“别说了。”萧晨擦肩而过，声音平静得可怕，“三日后的外门考核，我会站在演武场上。那时，希望你能带着天剑宗的道歉，来见证双灵脉的回归。”

他没有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玉佩落地的轻响——那是苏月婵一直戴着的，他母亲送的“灵脉共生佩”。月光下，少年的背影被拉得老长，掌心的戒指泛着微光，仿佛在诉说一个即将开启的传奇。

灵脉尽废又如何？焚天既启，这灵域之上，终有他萧晨踏碎所有阴谋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