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岂是他轻描淡写的一句「做得过了些」,便带过了。
当年,沈墨曾为他表妹,捏碎了我的腕骨。
其实我与沈墨从前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十二岁那年,我爹娘溘然病逝,我也病来如山倒。
外祖本要将我接去青州。
沈墨却拦在我床头,红了眼眶。
「大夫说,婉吟妹妹如今的身子,长途奔波……只怕会命丧途中。」
「我不许……不许您带走她……」
沈伯母怜我,又见沈墨如此执拗,便提议将我接去沈家。
沈家与姜家是世交,外祖也知晓两家也曾有意结亲。
便松了口,将我寄养在沈家。
那时候,沈墨将我看得跟眼珠子似的。
大夫说,我的身子多半是大悲大痛而引发的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于是,他日日守着我喝药、吃饭。
绞尽脑汁给我讲外头的趣事,逗我开心。
珠翠钗环,金徽玉轸,但凡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他瞧着好的,都往我这儿送。
他对我宠溺爱护,无所不应。
而我也真的渐渐好了起来。
可病好了,身子却还虚,走不了几步。
随口提了句,「不知荷塘的荷花开了没有。」
他便笑吟吟地背着我去了荷塘边。
那天,我伏在他的背上,心跳一下一下,又快又急。
微风拂过,荷香暗渡。
一池绿浪,万点红香。
清姿隽逸的少年郎,如朗朗日月,悄无声息地烙在了我心尖最柔软处。
那时候我以为,沈墨亦是心悦我的。
直到他的表妹苏雪儿出现。
苏雪儿生得很美,她明媚娇俏,她对沈墨的喜欢热烈而张扬。
知晓沈墨自幼习武,常年出入校场。
便投其所好,陪沈墨耍刀弄枪,马上驰骋。
初时,沈墨并不理她。
嫌她叽叽喳喳,话又多。
可后来,却每每不自觉提起她。
「没想到苏雪儿还会骑马。」
「雪儿鞭子耍得不错……」
「雪儿今日被我夺了鞭子……气得哭鼻子跑了……」
「雪儿……」
我有些黯然,我身子不好。
平日里,只能为他缝些护腕、护膝。
苏雪儿陪他做的这些,我做不到。
也是从那时起,我与沈墨之间,不知不觉多了一人。
无论是读书习字,下棋弹琴。
还是看戏赏花,闲游雅集。
苏雪儿都在。
渐渐地,他二人相谈甚欢,并肩而站。
我也曾强忍着心口酸涩,努力追上他二人的步伐。
可却怎么也追不上。
再后来。
他开始送我苏雪儿喜欢的玉簪,赠我苏雪儿偏好的锦缎。
他与我分享苏雪儿爱看的书,和她说趣事,谈天地。
他发现苏雪儿迷上抚琴鼓弦,却忘了我亦枯坐琴前多年。
他要我将他送我的独幽琴借给苏雪儿。
好让她在天音琴赛上夺得魁首。
「反正是我送你的,你大方些,借给雪儿用用。」
我第一次对沈墨冷了脸。
「沈墨,我的东西,凭什么给她。」
「还有,今年兰亭琴赛的魁首,我势在必得。」
他从未见我如此强势的模样,离开时脸色很是难堪。
我鼻尖一酸,他已然忘记。
这独幽琴是我及笄时,他送我的及笄礼。
是从前他见我苦心钻研琴技,特意为我寻来的,世间稀有。
而我之所以废寝忘食苦练琴技。
皆是因我想堂堂正正地站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