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带着男人找到我时,我正在支摊卖饭。
他们说建英快高考了,他们来看看。
那一刻,我仿佛冥冥之中早已预料到什么。
托阿秀带建英出去吃饭,我不打电话她们就别回来。
从天亮等到天黑,屋里处处弥漫着烟味。
“怎么还不回来?!”
“市里高中都是这样,念到晚上十点才下课。”
儿子没了耐心,焦躁的一脚踹在桌子上。
“阿妈,我心爱的姑娘要嫁人了,她阿爸说再拿不出钱就把她嫁给别的男人。”
“阿妈,我等不到牦牛长大了,让建英嫁人吧,村里跟她一样大的都生俩孩子,她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不会亏待建英的,以后她男人要是敢动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我长久的望着他,最后低头笑了笑。
“建英不会嫁人的,她不仅要念书,她还要念大学。”
“今年考不上,那就明年考,后年考,一直考。”
后来的一切都混乱极了。
男人的拳脚落在我身上,嘴上骂着我脑子不清醒。
儿子沉默的守在门口,意味不明的看着我,眼神冷极了。
警车嘀唔嘀唔的声音响起,其他邻居报了警。
男人在警局里不服的嚷嚷着,儿子护着他又拦着他。
“凭什么要抓我,我打自己的女人怎么了,我凭什么不能打她。”
“阿爸!闭嘴!你这是家暴,别说话了!”
原来他知道是家暴。
也是,他毕竟去南方了几年。
可他还是选择回了这里,装聋作哑,吸骨敲髓。
“阿妈,你难道真的要我背上案底吗?你偏心也得有个度吧。”
“大不了我不找建英了,你赶紧跟警察解释一下。”
我咬死了家暴,他们被拘役了七天。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面目全非的模样,沉默的把屋里收拾成原样。
给建英打了电话,家里有点事,我得回家看看。
让她别焦虑,在考场上尽力就好。
她一如既往的沉默,最后才说了句好。
又托阿秀多多照应着她,代我送她上考场,让建英也有亲人接送。
阿秀看着我脸上的青紫,泣不成声:“你这又是何必,两头不落好,建英心里还对你有怨。”
我仿佛又听到了阿妈哼唱的歌谣。
她说我要念书,要走出这里。
那时我不懂,如今希望我的女儿要念书,要走出这里。
“阿秀,烂透了的是我的人生,不是建英的。”
“我知道建英,她知道了肯定不会老实念书的,她会护在我面前,我的女儿永远站在我这边。”
“可我不想,我想让她去念大学,去城市里工作,再也不用和我们一样。”
我笑了笑:“阿秀,我要离婚。”
我把所有的积蓄给了阿秀,等建英高考完别让她回去。
在草原,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离了婚的女人无处可归,娘家不会收留她。
她是不详的象征,是被诅咒的人。
我铁了心的要离婚,闹的天翻地覆。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头破血流也不肯认输。
我赢了。
前提是要拿出儿子的彩礼,现在就要。
看着男人充满恶意的眼神和笑,迎面的风吹的我眼眶酸涩。
我这一辈子似乎从未被长生天眷顾过,仿佛这辈子都逃离不了这里。
一双手握住我的手腕,瘦瘦的身形挡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