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阳光明媚。
我九点半就到了市妇幼门口,找了个长椅坐下。
我没有等来张浩和王倩。
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十点过五分,我给张浩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
“我在医院门口。”我平静地说,“你们人呢?”
“妈……”张浩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我们……错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我冷冷地打断他,“我已经给了你们最后的机会。”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我没有再给他们任何辩解和求饶的时间。
我转身,打车直奔中介公司。
签约过程异常顺利。
李先生夫妇是爽快人,看到我一个人前来,只问了一句:“家里都商量好了?”
我点点头:“我的房子,我做主。”
他们便不再多问。
刷卡,签字,按手印。
当合同上落下我名字的最后一笔时,我感觉压在心上三年的那座大山,轰然倒塌了。
拿到房款的那一刻,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三百万。
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也是我前半生所有付出的凝结。
我没有立刻回家。
我先去了律师事务所,咨询了成立专项教育基金的所有流程和法律事宜。
然后,我去了银行。
我将房款中的两百八十万,转入了即将成立的基金会监管账户。
剩下的二十万,我存进了一张新办的银行卡里。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擦黑。
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那个所谓的“家”时,一开门,就看到张浩和王倩像两条丧家之犬,萎靡地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里,他们的脸庞显得格外灰败和绝望。
听到开门声,他们同时抬起头,眼神空洞地看着我。
我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茶几前,将一份文件扔在了他们面前。
是律师刚帮***拟好的,“‘苏琴专项教育助学基金’成立协议书”。
“房子,卖了三百万。”我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带着疲惫,“我捐了两百八十万,成立了这个助学基金,用来资助那些家境贫困,但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什么?!”王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发出一声尖利的惊叫。
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疯了一样扑过来,伸出她那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想要撕碎那份文件。
“你疯了!苏琴你这个疯子!那是我们的钱!是我的钱!”
我早有防备,侧身一躲,抬手用力一推。
她没站稳,踉跄着向后倒去,摔在沙发上。
张浩也站了起来,他的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死死地盯着我,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妈!你真的一分钱都不给我留吗?我才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亲生儿子?”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无比讽刺,“在我被你老婆指着鼻子骂‘老不死的’时候,我的‘亲生儿子’在哪里?在我为了给你们还贷,连一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的时候,我的‘亲生儿子’又在哪里?”
“张浩,我养你到三十多岁,给你买车,给你还贷,为你操持婚事,为你忍气吞声。我自问,作为一个母亲,我已经仁至义尽。”
我的目光落在他那张扭曲的脸上,平静地说:“我给你留了二十万。在茶几上这张卡里。”
我将那张新办的银行卡,扔在了协议书旁边。
“这是我身为母亲,能给你的最后一笔钱。密码是你的生日。”
“从此以后,你的人生,你自己负责。”
张浩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还会给他留钱。
王倩的眼睛也瞬间亮了,贪婪地盯着那张银行卡。
我看着他们,又补充了一句。
“你们在郊区那套小房子的剩余贷款,总共还有三十多万,我也已经用卖房的钱,一次性还清了。”
“这是我给你们的‘分手费’,也是我对你这个儿子,最后的仁慈。”
他们彻底呆住了。
给他们留一笔钱,又帮他们还清了唯一的债务。
我用这种方式,彻底斩断了他们未来所有可能用来纠缠我的借口。
我堵死了他们所有的路,也堵死了他们所有的念想。
我不再看他们呆若木鸡的表情,转身走回我的那个小书房。
里面,一个早就收拾好的24寸行李箱,正静静地立在墙角。
我拉着它,走了出来。
在他们俩震惊、茫然、不知所措的注视下,我一步一步,走向门口。
手搭在门把上的时候,我停住了。
我没有回头。
“张浩,王倩。”
“不懂感恩的人,不配拥有任何东西。”
说完,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那个让我窒息了整整三年的牢笼。
站在深夜的楼道里,晚风吹起我的发梢。
我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气里,有压抑,有心酸,有愤怒,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苏琴,六十岁,从今天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