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利的指甲死死掐进我的手臂,皮肉几乎要被掀开。
侯夫人,我的婆母,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她抓着我,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嘶哑地咆哮:“沈若微!你还愣着干什么!盼儿被掳走了!还不快去城外别院找言之回来!”
“晚了!晚了盼儿的清白就全毁了!我们侯府的脸面也就都丢尽了!”
我被她摇晃得头晕目眩,眼中迅速蓄满了泪水,点头如捣蒜,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是,母亲,媳妇这就去,这就去……”
可我的心,早已是一片冰冷的死寂。
找他?
顾言之此刻正在城外三十里的“闻莺别院”,与他那群狐朋狗友一道,饮酒作乐,为他那死去的白月光柳莺莺作画题诗。
前世,我便是这样,疯了一样驾着马车赶去,在众人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中,将他从温柔乡里请回。
可结果呢?
他回来晚了,小姑顾盼儿名节尽毁,全家都将这罪责算在了我的头上,说是我这个长嫂耽误了时辰。
我转身的瞬间,脸上所有的悲痛与焦急尽数褪去,只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恨意。
管家正要备马,我悄悄拉住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极轻、极快地吩咐。
“今夜,府中不必留夫君的晚膳。”
管家一愣,显然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抬起眼,那双前世被泪水泡得浑浊的眼睛,此刻清明得可怕。
我淡淡补充:“世子事繁,想必有要事在身,回不来了。不必等了。”
管家的脸上划过惊诧,但还是躬身应是。
我走出侯府朱红的大门,刺骨的寒风吹在脸上,却远不及我此刻心头的万分之一寒冷。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的最后一幕。
黑暗。
无尽的黑暗。
湿冷的泥土混着腐烂的草根味,争先恐后地涌入我的口鼻,堵住我最后的呼吸。
我的舌头被割了,说不出一个字。
我的双腿被生生打断,连爬出去的力气都没有。
我像一条被丢弃的死狗,被扔进这个新挖的土坑里。
土坑旁边,是他白月光柳莺莺的坟。
我深爱了十年的夫君,永宁侯世子顾言之,亲手执着铁锹,一铲一铲地将土填在我的身上。
他的声音,隔着厚厚的泥土传来,温润依旧,却含着世间最恶毒的凉薄。
“若微,莺莺她生前最怕黑,也最怕孤单。”
“你就在这儿,好好陪着她吧。”
“你的家族势力,我会好好利用的。你的嫁妆,我会用来给莺莺修一座最华丽的陵寝。”
“别恨我,要恨,就恨你挡了我和莺莺的路。”
泥土彻底淹没我的头顶,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只有一个念头。
顾言之,柳莺莺,侯府上下所有人……
若有来生,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
我猛地回神,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
复仇,从现在开始。
我没有去城外的别院。
我故意绕了远路,去了顾言之平日当值的官署。
他今日休沐,我自然是扑了个空。
官署的同僚见我一个侯府世子夫人,竟亲自来寻夫君,脸上都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同情。
“夫人,顾大人今日并未前来,您是不是记错了?”
“哎,这天寒地冻的,您一个弱女子在外面跑,顾大人也真是放心。”
我对着他们感激地行礼,将一个“寻夫不得”的焦急无助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然后,我“焦急”地在京城最繁华的几条街道上寻觅。
实则,我是在冷眼观察。
观察着那些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对侯府指指点点的路人。
“听说了吗?永宁侯府的小姐,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给掳走了!”
“啧啧,这侯府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
我将侯府的慌乱与即将到来的丑闻,尽收眼底,心中毫无触动。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上挂起了灯笼。
我才“精疲力竭”、“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
一进门,就对上婆母那双要吃人的眼睛。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还没开口,我就先一步脚下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声音沙哑,泣不成声。
“母亲……”
婆母的斥骂卡在喉咙里,看着我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一时竟不知如何发作。
她厉声质问:“言之呢?你找到他没有!”
我抬起头,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母亲,我……我寻遍了夫君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官署、同僚府上、他常去的茶楼酒肆……全都没有!”
我哭着抓住她的衣角,仿佛一个受了天大惊吓的孩子。
“母亲,您说……夫君他……他会不会也出事了?”
一句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侯夫人狂怒的火焰上。
她愣住了。
是啊,女儿被掳,儿子也找不到了。
这对于把儿女前途和家族颜面看得比天还大的侯夫人来说,无疑是天塌地陷。
我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我办事不力”,转移到了“顾言之可能也遭遇不测”上。
这一次,顾言之,你这迟归的夫君,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我的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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