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那之后,我们分守两处,颜若白去了水月居,而我则到采风阁守株待人。
这日,我一袭男装打扮坐蹲守在采风阁外的茶舍。
直到日暮,依旧无所收获,起身结账时,却陡然看见卫年缓步行来步入阁内。
机会来了!
我微整帽冠衣领,悄身跟了进去。
阁中脂粉厚重,乱花争艳,几名迎客的女子不断地欺身过来,好在能用几锭银两给挡回去。
这期间,我问出了卫年所入厢房,便急急上了楼。
西厢正厅房,卫年常年在此寻乐。
我努力贴耳侧听里头的动静,只听几句嬉闹声传来,伴着女子柔媚的吟笑声。
呵,男人。
我忍不住低嗤一声。
所谓的思慕,也不过如此。
心中有了盘算,我转身就要下楼。
突然,一名娇娘就又纠缠了上来。推拒挤动间,我往后踉跄撞上了门,跌进了房。
帽冠掉落于地,青丝披散而下,惹得卫年惊吓愤怒不止。
“什么人!”
事已至此,我起身后也不想隐瞒,出口就是一番质问:“敢问世子,静安公主的尸身是不是你偷盗去的?”
此话一出,卫年顿时脸色大变,“静安的尸身丢了?”
狂怒扑面而来,我虽心有惧意,但不能表现出来:“是不是你做的?”
连番的质问,终于惹怒了卫年。
只见他正面劈掌而来,竟已顾不得我是女子这件事了。
我不会命丧于此吧?
因为害怕,我闭了眼。
可那蓄力的一掌,却迟迟没有打下。
什么情况?
我微微睁了眼,原来是颜若白不知何时已赶往了此处,此刻以掌击掌,阻了卫年的动作。
手痛。
眉头紧皱。
他退几步,无奈道:“沈馆主,你真是……”
我少有的不回嘴,乖巧地站到他身侧,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满是担忧。
这下,颜若白只能把责怪的话咽进肚里,出口便成了,“放心,无碍。”
交锋暂歇。
卫年也平静下来,看了颜若白一眼,认出他是西延的御史。
他沉着脸,说:“静安的尸身被盗,你们居然怀疑是我所为?三年前她宁死不入南齐,如今我又岂会做出这种贼盗之举?”
字字入耳,皆述沉痛。
卫年怅然而坐,从身上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颜若白,而后凄然一笑。
“这是三年前她修书于我的信,里面说不定有你们需要的线索……颜若白,今日我若是要抓你们是轻而易举的,可我不与你们计较今日之事,也可放你们离去,但你们必须答应我定要寻回静安的尸身,我只愿她长安一处,不论生死。”
颜若白抱拳应下。
而我看见他眼圈泛红,竟似要落下泪来。
不知为何,我不愿见他如此。
出了采风阁,夜风微凉。
我急急打开了信件,读出里面的内容:“他日金榜题名时,佳人红妆待嫁日,如今他得帝父赏识,我本欲求请嫁之,如今之势却非我所愿……”
我不知信中的“他”所指何人,推至三年前,静安对我发出的那句似有含义的问话,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颜若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见我垂首拢眉,以为我还认为卫年有偷盗之嫌。
他为卫年说话:“世子若是真的窃了尸骨,又怎么会还流连在勾栏院中?”
闻言,我收起信纸,顺着他的话说:“闲时混迹采风阁,寻欢作乐以为趣事,他这哪是情深不改,分明是……”
突然,脑中就忆起了跌入房中,目光轻擦而过那伴在卫年身侧的女子。
睫羽簌簌,眉黛如画,貌似静安。
这是……
颜若白说:“三年前静安身死,卫年就立了终身不娶的誓约,无家无后孑然度日,不多久就被参奏于朝,南齐王便把他的名字从继位的册书上销去了。”
我听着这话,顿足回身而望。
采风阁已远在身后,小曲如初,灯火依旧,却已难再细辨其中物事。
我了然了。
“他这哪是情深不改,分明是情深入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