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许是难得糊涂。
……
再对上那个素质不过硬的小侍卫,雁儿板着脸不想说话。
姑娘说了,言行要收敛些,莫像昨日快把人给瞪穿了。
她问姑娘,自己昨日那般行径,可会被记仇?
「大约……不知者不怪吧?」
语气听上去不太肯定,意思是也可能会怪。
希望平日菩萨面前的香,没有白上。
她看着不远处执子激战正酣的二位,她家姑娘一看便是进入状态的。
哪怕猜着了对面三皇子的身份,昨夜秉烛复盘棋面,并着今日那股子拼杀的劲儿,看来也没打算放过他。
而那隐姓埋名的皇子殿下,也一改此前闲适,正色了起来。
「沈姑娘是此间高人,不过一夜,已然把我勘破。」
「不及郎君深不可测,只怕还未尽十分功力。」
二人你来我往,打着机锋。
雁儿想,这也算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棋连下三日,一平一胜一负。
久违的好胜心,澎湃在体内每一处。
自小要么被祖父压着打,要么压着别人打,竟从未遇过如此契合的对手。
步步紧逼,寸寸不让,一入局中,便满心是他。
个中滋味,的确叫人欲罢不能啊。
只是……上头也不能过头。
「明日,还来么?」
萧崊远把玩着手中茶盏,状似不经意地问我,可那双眸中,分明有光。
我微微一笑,婉言谢绝。
「已叨扰郎君多日,明日便不来了。」
他指尖微顿,而后垂眸轻笑道:「看来沈姑娘,已寻得其他好去处。」
……那倒没有,整个京都瞧遍,也再没比他更好颜色的。
「郎君说笑了。」
「只是今日来时,见山谷紫薇盛放,若无人赏,也甚可惜。」
闻得此言,他唇畔笑意更甚。
「沈小姐果真有颗……惜美之心。」
一句话,教他说得意味深长。
我但笑不语,只待来日。
可惜这时节的雨,来得急躁。
前一刻刚有兆头,下一刻已然落下来。
雁儿护着自家姑娘寻了处崖壁躲雨,暗叹倒是天公不作美了。
一树紫薇被雨水衬得娇柔,那三殿下身子不好,又不曾应承什么,应当是不会来了。
正这般想着,一道熟悉音色响起。
「郎君,今日落雨,沈姑娘想必不会来了。」
雁儿听那道出的话,是同她反向的心有灵犀。
至于隔着雨幕相视而笑的那两位,是当真心有灵犀。
「三殿下,也来赏花么?」
姑娘言笑晏晏,不再陪他做戏,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雁儿以为对面多少会有几分讶异,但瞪圆眼的只有那愣头青侍卫,他那主子可是连眼风都不曾晃一下。
是了,山中盛夏,繁花迷眼何其多?
他下棋是那等厉害的,如何猜不到姑娘怎么偏偏只提紫薇。
未语知意玲珑局,紫薇花对紫微郎。
我看他撑着伞,缓步走近,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溅起细碎的水花。
「我常年不在宫中,少有人如此唤我。」
他将手中另一把青伞递给我,我没有即刻接过,只是笑问:
「那他们都如何唤你?」
「……先生惯常唤我三郎。」
萧崊远在外隐去了姓氏,只取林远二字,但寻常也无人会对他指名道姓。
倒是「三郎」是白神医喊惯的,从前父皇母后还有兄长,也会如此唤他。
而今,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分明在雨中,却明眸含笑,灿若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