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雁儿叹了口气,抬手捏死今天的第十六只蚊子。
想起遣人打探来的消息,说这郎君身子不好,故来此养病,深居简出。
如今细想,得的恐是眼疾啊……
远观多日,我终于失了耐心。
那郎君身边护卫重重,分明早已看见我,偏他不为所动,每日准点出现在园中,我行我素,任我打量。
也不知裴家何时多了这么个人物,竟无半点风声。
勾得人心里痒痒。
「雁儿啊,近日天色不错,带你去赏园如何?」
我倚在榻上,懒懒地摇着小扇。
她适时与我递了杯茶来,试探着问道:
「那让他们……做个风筝?」
「早做好了罢?」
我扬眉笑她,这丫头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无人比她更懂我的心思。
「这不等着姑娘吩咐吗?不然,也没它的用武之地。」
她走到一旁拿出风筝与我看,莺儿摇着头看我们胡闹,已经是懒得再多言了。
在变通这一块儿上,我向来是灵活的。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第二日午后,我那不甚牢靠的风筝,准确落到了裴家的园子里头。
雁儿顺理成章地扣响了他家大门。
可雁儿觉得,自家姑娘这次略心急了些。
风筝升起来还没扑腾几下就跌了,那年轻护卫来开门时,唇角隐约憋着笑。
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憋成这样都憋不住,可见真的有点好笑。
他说风筝挂在树上,正着人去取,又道他家郎君邀姑娘园中小坐。
姑娘老道,面不改色地接过话头:
「坐坐也好,今日风向不正,这风筝放得甚累。」
那人嘴角压抑的幅度似乎更大了?
雁儿心头有些恼,她家姑娘沈瑶宁,日常行事虽乖张了些,但到底也无人敢笑到面上来。
毕竟沈氏,乃传承数百年的世家大族。
姑娘的祖父致仕前官至太傅,天下门生无数;父亲是当朝户部侍郎,尽心管着财库。
上头兄长出京外放,前途敞亮;嫡亲姐姐出阁多年,嫁的又是有镇北之功的武安侯。
偌大个沈府,如今独她这么个小霸王,平日在内在外不说心里如何,面上谁不是惯着捧着?
所以这到底哪儿来的家伙如此嚣张?
自家姑娘纵然刻意了些许,也不是任尔取笑的好伐?
……
蹲墙头望了多日的俏郎君,今日总算得以近赏。
果真是好颜色。
那眉目,那身姿,那气度,居然无一不难得。
分明是有些锋利锐气的长相,因他身弱平添一股柔和缠绵之意,又于山水间流露出恣意散漫之心。
种种妙处交织成这么个稀罕人物,多一分则溢,少一分便亏。
竟把我往日间遇的那些公子王孙,衬得如俗物一般了。
园中引渡来的山泉边上,搭了座凉亭,此刻他正坐于其中,手上拈着一颗弈子,指尖轻点桌上棋盘。
君子独立,仿佛在等天地间一个对局人。
我不由得道了声妙,可见是实实在在的缘分。
这天下谁人不知,我祖父沈老太傅于弈棋一道,堪称当今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