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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慵懒地躺在贵妃椅上，看着下面打打杀杀，百般无聊。
“花如锦，你为何带着佛子的佛珠！”
我耳朵差点被林灵的喊声给震聋。
“你怎么脸大管得也宽，吵死了。”我吐掉嘴里的葡萄籽，坐起身。
这位“疯子”上仙林灵，喜欢丛寂是三界众所周知的秘密，可惜丛寂跟她不熟。
林灵恼羞成怒，祭出法器便想打我。才飞升不过两百年的上仙，怎么会是本鬼主的对手。
我刚想反击，丛寂来了，替我挡了过去。
他语气清淡地说：“上仙无辜动手伤人，可曾将贫僧放在眼里。”
“佛子，你为何护她？”林灵手指着我，盯着丛寂，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来，“佛子莫不是忘了采莲女？上辈子，她可是为你而死。不过短短三百年，你就移情别恋了吗？”
我收起二郎腿，悄悄往前坐了坐，有故事啊。
丛寂淡薄地唇掀起一抹冷笑，“上仙也说了是上辈子，与贫僧何干。”
林灵一愣，随即一阵狂笑，“上辈子你看上无盐女，这辈子你看上一个鬼，唯独偏偏看不上我，好得很啊。”
疯了疯了，我看着笑得癫狂的林灵，莫名想抽她一顿。
“采莲女是谁？”我瞬移到丛寂的身旁，戳了戳他的手臂。
“未想起姓名。”他低头看我，微微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紧张。“上一世是他是叶成帷，这一世我是丛寂。”
我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心中一惊。他这是第二次称“我”了。
林灵停止发疯，娇俏的面颊爬满狰狞的笑容，眼底里恨意了然，像鹦哥一样锐叫道：“空然丛山，索寂轶然。丛寂，你莫要忘了你的身份，我等着看你跌落神坛的那一天。”
说罢，消失在众人面前。
“啧，我看她迟早堕入魔道。”我还是很好奇丛寂上辈子的事，问道：“那叶成帷怎么死的？”
“散尽修为，以血肉重塑人间万物而身死。”丛寂还想说些什么，他师傅普陀大师来了。
我有模有样、学着丛寂依葫芦画瓢地给他行礼。
普陀在我面前停下，叹了一口气道：“阿弥陀佛，终是孽缘一场。”
“老和尚，别装神弄鬼，你有故事我有酒，有什么不能直说。”我最烦别人说话含含糊糊，吊人胃口了。
普陀没理我，看向丛寂，布下隔音结界，惋惜道：“你与我佛无缘，终不是我佛门中人。”
“弟子信佛。”
“可你佛心动摇，执念颇深。”
“何为执念？心中有爱便是执念吗？”他很是不解，“佛门中，亦有欢喜佛，情爱并不妨碍大道。”
“你的道为何道？”
“道为众生。”
“但她已凌驾于你的众生之上。”普陀笑得高深莫测，“去世间走一趟吧，寻回你的道。”
我看着他们师徒二人毫不避讳地当着旁人的面密谈，替他们感到有些尴尬。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有秘密啊。
比武大会被林灵大闹一场，越发无趣，我收到花魁姐姐的传讯，说有喜事，偷偷地又溜到了人间。
“姐姐，什么喜事快说来听听！”我刚到青楼，便听到说书先生在讲新的话本。
“本是无盐女，无才亦无德。偏惹才子爱，无端成祸水。
天道降天灾，引得三界乱。终为世人怜，自请三魂灭。”
是的，花魁姐姐在青楼里请人说书，来青楼的并非都寻欢作乐，有的只是来图个一笑。
我没做多想，扑到了她的怀里。两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花魁姐姐名唤鸾娘，也是这家青楼的老板，长得那是花容月貌，闭月羞花。虽是凡人，但已经一百多岁了。
“你呀，别在我身上乱摸乱嗅。”鸾娘拉住我作怪的双手，嗔笑道：“你璎珞姐姐明日便要嫁人了。”
“是那模样清秀的凡人书生，还是那天资不凡的俊俏剑修？”我很好奇璎珞会选谁，他们二人显然剑修更胜一筹，凡人终究是凡人，平凡又平穷。
“璎珞喜欢那剑修，但嫁的是书生。”
我正在吃糕点，惊讶地给呛住了。
“咳咳，为何是书生？在凡人眼里，青楼女子不入流之辈，哪有清白世家愿明媒正娶的。”我顿时替她感到不值，“璎珞姐姐真傻，既是为妾，名门望族的妾至少衣食无忧。”
鸾娘摇摇头，笑得风情万种，头上的流苏叮当作响。“傻姑娘，谁说做妾的，自然是嫁与书生为妻。”
我又差点被糕点呛住，想不到平日老实吧唧的书生竟然这么勇。
“那书生在家跪了好几日，为人父母的总是心疼孩子。璎珞也明白书生待她的好，心中总是有几分欢喜，日日去他家中服侍他父母，终是用真心打动了他们。”
鸾娘轻轻拍拍我的背，递给我一杯茶润口。
正欲开口，璎珞来了。人影未到，香气先闻。我猛吸几口气，赞许道：“香如其名，可惜姐姐就要嫁人了。”
璎珞笑着伸出手点了点我的额头，说：“越发调皮了。”她好像知道我心中的疑惑，在我身旁坐下，缓缓开口，“我是凡人，只想过凡人的日子，何苦要与他们修仙之人牵扯不休。这辈子只愿三界可以分离，互不打扰，让我们这些凡人可以安稳度日。”
闻言我愣了愣，我从未想过三界彻底隔开世间会是何模样。
“敢问施主何出此言？”
我吓了一跳，是谁问出了我的心声。
“丛寂！”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这青楼是和尚该出现的地方吗？
他脸上是少见的迷茫，声音里也透着一股萎靡。他站在我对面，眼神却始终不曾看我。
“原来是佛子，真实稀客啊。”鸾娘抬手轻抚了一下流苏，似笑非笑道：“凡人羡慕仙界中人寿命之长，容貌之艳，挤破脑袋求仙丹良药，妄得道成仙。可有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鸾娘不知为何笑着笑着流下泪来，“修仙之人为追求大道，断情绝爱，却又抵挡不住人间的诱惑，前来风流七八十年，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几日罢了。隐瞒身份娶妻生子，好不快活。”
我无措地拿袖子给她擦着眼泪，却不曾想璎珞也哽咽起来。
“腻了，他们便抽身离开，强行留下凡人追捧的、延年益寿的仙丹作为补偿，可曾问过凡人的想法？并不是人人都追求长生，亲人都死了，独留自己在世有何意思？”
纵使我再愚笨，也猜到了这是鸾娘的亲生经历。璎珞在一旁共情地小声抽泣，我仰起头看向屋顶，憋着眼泪，心中酸闷得很。
丛寂沉默不语，缓缓开口，“并非修仙之人皆是如此。”他想到了叶成帷。
我看着他言语和眉目中愈发显露的偏执，不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他和记忆中那看不清长相的男人不能说毫不相干，只能说越看越像了。
“可凡人就应该过凡人的日子。都说三界融洽，可人界永远是可以被随意侵犯的那一方。”鸾娘冷笑着，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挡住了丛寂对我虎视眈眈的视线。“都说佛子是为众生而生，敢问佛子可曾了解过众生所求。”
我悄悄丛鸾娘身后探出脑袋，一抬头便和丛寂的视线撞上。他的眼神里闪过犹豫，怜悯，心虚，唯独没有自责和反思。他心有众生，却不知众生为何。
他终究不是佛子。
我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屋外，身影完全隐没入黑夜中，渐行渐远。
“姐姐们，你们要三界分离，可就再也见不到我了。”我不想深思，左右手搂住两位美人姐姐的蛮腰，嬉皮笑脸地打破这沉重的氛围。
璎珞破涕而笑，捏了捏我的脸蛋。鸾娘也笑了，笑容苦涩，“阿锦，我倒情愿遇不见你。你本...”
“你好狠的心，竟不要我了，呜呜呜呜。”我打断了她的话，故意胡搅蛮缠地抱紧了她。
屋里顿时笑成一片，乐得开怀。屋外夜色寂廖，星月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