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战群儒定防线
清凉山的南京卫戍司令部,原是清代的江宁织造署,青砖灰瓦的建筑群被战火笼罩得压抑不堪。院内的梧桐树叶落满泥泞,几棵老树枝桠上挂着褪色的军旗,风一吹就发出猎猎的声响,像是在哀叹这座城的命运。
司令部大厅内,烟雾缭绕。南京卫戍司令唐生智身着中将戎装,端坐主位,眉头紧锁,指尖夹着的香烟燃到了尽头也浑然不觉。两侧分列着十几位师旅级将领,有的满脸疲惫,有的神色焦虑,还有的面带不耐 —— 连续多日的战事和混乱的局势,早已让人心力交瘁。
“报告司令!教导总队三团二营营长沈鸿烈,带临时参谋陈铭求见!” 卫兵的声音打破了大厅的沉寂。
唐生智抬了抬眼,语气平淡:“让他们进来。”
陈铭跟着沈鸿烈走进大厅,立刻感受到十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一身粗布短褂,沾满泥污,胸前的兵牌和平安锁格外显眼,与周围身着笔挺军装的将领们格格不入,不少人眼中露出了轻视和疑惑。
“沈营长,前线战况如何?” 唐生智率先开口,目光并未看陈铭。
“回司令!中华门左翼防线刚刚击退日军一轮猛攻,毙敌三百余人,摧毁步兵炮四门、坦克三辆!” 沈鸿烈立正敬礼,语气铿锵,“此次能守住阵地,全靠陈铭参谋的精准战术指导!”
这话一出,大厅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将领们纷纷看向陈铭,眼神里的轻视变成了惊讶 —— 一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的年轻人,竟然能指导教导总队打胜仗?
“哦?” 唐生智终于将目光投向陈铭,眼神带着审视,“你就是陈铭?沈营长说你有重要情报,还能制定战术?”
“报告司令,我不是来邀功的。” 陈铭挺直脊背,声音清晰有力,“我是来救南京的!日军三路合围的部署已明确,若不立刻调整防御,三天后南京必破!”
“放肆!” 坐在右侧的第七十四军师长俞济时猛地拍案而起,眼神严厉,“毛头小子也敢在这里危言耸听!南京城防坚固,守军十余万,岂容你妄下断言?”
“俞师长,我并非妄言。” 陈铭毫不畏惧,迎上俞济时的目光,“日军第十六师团主力明日拂晓攻句容,第六师团后天抵达雨花台,西路国琦支队已绕道浦口,最迟后天午时就能切断长江渡口。你部驻守的光华门,正是日军第六师团的主攻方向,而你现在的部署是分散兵力防守外围据点,核心阵地仅有一个营驻守,日军一旦发起猛攻,光华门撑不过两个时辰!”
俞济时脸色一变,他的部署确实如陈铭所说,而且日军主攻光华门的情报,他也是昨晚才收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些情报从何而来?” 俞济时厉声质问道。
“我是抗战史研究员,更是南京大屠杀遗孤。” 陈铭抬手摸了***前的兵牌,“我爷爷陈锐,教导总队三团二营六连班长,昨天在淳化镇阻击战中殉国。我研究南京保卫战十五年,日军的编制、武器参数、进攻路线,深指各位将领的部署习惯,我都了如指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领,语气沉重:“各位长官,你们或许不知道,历史上的南京保卫战,正是因为分散兵力防守外围、核心防线空虚、销毁渡江船只导致军心涣散,才让日军在短短十天内攻破南京,随后制造了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三十万同胞死于非命!”
“一派胡言!” 参谋长周斓站起身,脸色铁青,“你竟敢诅咒南京失守?来人,把这个扰乱军心的小子给我拖出去!”
“慢!” 沈鸿烈立刻上前一步,挡在陈铭身前,“周参谋长,陈铭的情报句句属实!刚才中华门之战,他精准预判了日军的主攻方向和战术,若不是他,中华门已经失守了!”
唐生智抬手示意周斓坐下,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看着陈铭,沉声道:“你说日军三路合围,可有具体证据?你又有什么破敌之策?”
陈铭知道,这是说服唐生智的关键。他上前一步,指着大厅墙上悬挂的南京城防图,语气坚定:“证据就是日军的行动轨迹!司令科立刻发电报给句容守军,询问是否发现日军第十六师团主力集结;再发电给浦口,核实是否有日军小股部队活动。至于破敌之策,我只有三点建议:”
“第一,放弃外围所有据点,将分散在淳化镇、汤山、溧水的兵力全部撤回,集中防守中华门、光华门、雨花台、紫金山四大核心阵地,利用城墙和瓮城构建防御体系,让日军的重武器无法发挥优势!”
“第二,立刻停止销毁渡江船只,保留长江渡口的撤退通道,稳定军心。同时,派一支精锐部队驻守芜湖,防止日军迂回断断后路,确保补给线畅通!”
“第三,组织百姓参与守城,用民用物资制作燃烧瓶、土地雷,补充武器弹药的不足。南京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只要我们给他们希望,他们一定会和我们并肩作战!”
陈铭的话条理清晰,每一条建议都精准地戳中了当前防御的痛点,在场的将领们都陷入了沉思。俞济时看着城防图上光华门的部署,脸色越来越凝重 —— 陈铭说得没错,他的外围据点确实分散了太多兵力,核心阵地形同虚设。
就在这时,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两份电报:“报告司令!句容守军急电,日军第十六师团主力已在城外集结,兵力约两万,配备了大量坦克和步兵炮,预计明日拂晓发起总攻!浦口守军也发来急电,发现一支日军小股部队活动,疑似国琦支队的先头部队!”
电报内容与陈铭所说的分毫不差!
大厅内瞬间一片寂静,将领们看向陈铭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怀疑、轻视变成了敬佩和震惊。唐生智拿着电报的手微微颤抖,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或许真的是南京的救星。
“陈铭,” 唐生智的语气变得郑重起来,“你的三点建议,我准了!现在,我任命你为南京卫戍司令部临时作战参谋,全权负责调整城防部署,沈鸿烈配合你执行!”
“多谢司令信任!” 陈铭立正敬礼,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这一步成功了,南京城终于有了转机。
“不过,” 唐生智补充道,“各部队派系复杂,想要让他们立刻撤回兵力,恐怕并非易事。尤其是驻守汤山的第八十七师,师长王敬久性格固执,未必会听从你的命令。”
陈铭早有预料,他沉声道:“司令放心,我亲自去汤山说服王师长。时间不等人,我现在就出发!”
沈鸿烈立刻道:“我跟你一起去!”
唐生智点了点头,语气坚定:“好!我给你们调派一辆装甲车,务必在今晚之前让第八十七师撤回!另外,我会立刻下令组织百姓参与守城,制作防御物资!”
陈铭和沈鸿烈转身离开司令部,装甲车早已在门口等候。上车前,陈铭回头望了一眼这座古老的建筑,心里默念:“爷爷,奶奶,南京的命运,终于开始改变了。”
装甲车轰鸣着驶出清凉山,朝着汤山方向疾驰而去。路上,炮火声越来越近,日军的空袭不时掠过头顶,子弹打在装甲车上发出 “叮叮当当” 的声响。
沈鸿烈看着身边神色凝重的陈铭,忍不住问道:“你真有把握说服王敬久?他可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
陈铭握紧了手里的步枪,眼神坚定:“为了南京的三十万同胞,没有把握也要变成有把握!”
装甲车在夜色中穿行,窗外的南京城一片狼藉,逃难的百姓在路边蜷缩,受伤的士兵在***。陈铭知道,他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与时间赛跑,与历史的惯性赛跑。
汤山距离南京城三十公里,日军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附近,路上不时能看到溃散的士兵和被炸毁的车辆。当装甲车抵达第八十七师驻地时,王敬久正在指挥部里发脾气,因为他收到了唐生智让他撤回南京的命令,却坚决不同意。
“王师长,日军第六师团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汤山外围,再坚守下去,只会全军覆没!” 陈铭走进指挥部,开门见山。
王敬久抬头看向他,眼神轻蔑:“你就是那个所谓的临时参谋?唐司令听你的胡言乱语,我可不会!汤山是南京东郊的重要据点,一旦放弃,日军就能长驱直入,我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王师长,你坚守汤山,是为了保护南京,可你知道吗?历史上,你的第八十七师在汤山坚守三天三夜,伤亡过半,最后还是被迫撤退,不仅没能守住据点,反而因为兵力损耗过大,错过了防守南京核心阵地的最佳时机!” 陈铭的声音带着痛心,“现在撤回,不是逃跑,而是为了集中兵力,在南京城墙上给日军致命一击!如果你坚持不撤,明天日军主力到来,你的部队不仅守不住汤山,还会被日军包围歼灭,到时候损失的,是整个第八十七师!”
王敬久脸色一变,他看着陈铭坚定的眼神,又想起刚才收到的日军逼近的情报,心里开始动摇。
就在这时,指挥部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一名参谋跑进来,脸色惨白:“师长!日军先头部队发起进攻,已经突破了外围战壕!”
王敬久猛地站起身,眼神复杂地看着陈铭。
“王师长,没时间犹豫了!” 陈铭急声道,“立刻下令撤退,我带着你的后卫部队掩护,一定让大部队安全撤回南京!”
王敬久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好!我信你一次!传我命令,全军立刻撤退,后卫部队跟陈参谋留下掩护!”
陈铭立刻转身冲出指挥部,沈鸿烈早已带着装甲车的士兵做好了战斗准备。日军的进攻越来越猛烈,子弹像雨点一样射来,陈铭依托地形,指挥士兵们构建临时防线,用机枪和手榴弹顽强抵抗,为第八十七师的撤退争取时间。
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当最后一批第八十七师的士兵撤回南京城后,陈铭才带着后卫部队突围,朝着南京城疾驰而去。
回到南京城时,天已经蒙蒙亮。城墙上,士兵们正在忙着加固工事,百姓们也自发组织起来,搬运砖石、制作燃烧瓶,整个南京城都弥漫着一种同仇敌忾的氛围。
陈铭站在中华门城墙上,望着远处日军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他知道,真正的决战,即将开始。但这一次,南京城不再是孤立无援,守军和百姓同心协力,他手里握着历史的钥匙,一定能打开胜利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