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剧情偏离
星象为契,寒面生温
长信宫的铜漏在寂静的夜里滴答作响,夏栀攥着丝帕的手指泛白,烛火映着她眼底的慌乱。三日前她在藏书阁翻到那卷被虫蛀了边角的《起居注》时,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启元十三年秋狩,皇帝萧彻于围场西侧密林中遇刺,虽有惊无险,却也折损了三名贴身侍卫。
如今距秋狩只剩一日,她身为刚入宫半年的才人,位份低微,连萧彻的面都难见几次。可若坐视不理,那夜《起居注》上暗红的墨迹总在眼前晃,像极了侍卫们溅在落叶上的血。
“才人,该歇息了,明日还要随驾前往围场呢。”贴身宫女画春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盯着窗外的星空出神,忍不住轻声提醒。
夏栀猛地回神,指尖冰凉:“画春,你说……若想求见陛下,可有什么法子?”
画春愣了愣,随即面露难色:“才人,陛下近日忙于秋狩事宜,且素来不喜后宫妃嫔干涉前朝事,您这时候求见,怕是会触怒龙颜啊。”
这话夏栀怎会不知。萧彻登基三年,励精图治却也性情冷厉,后宫形同虚设,连皇后都难得见他一面。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当晚,夏栀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便借着给太后请安的由头,在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候着。
晨露打湿了她的裙摆,秋风卷着落叶擦过脚边,她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听见远处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中格外刺眼,萧彻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身后跟着一众文武大臣。
夏栀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袖中的《起居注》残页,快步上前跪倒在地:“臣妾夏氏,参见陛下。”
脚步声戛然而止。萧彻垂眸看她,目光冷淡如霜:“何事?”
周围大臣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探究,更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夏栀压下心头的紧张,声音却仍有些发颤:“臣妾……臣妾有一事相告,关乎陛下秋狩安危。”
话音刚落,人群中传来一阵低低的骚动。萧彻身旁的大将军赵毅上前一步,沉声道:“夏才人此言何意?围场早已派人反复巡查,戒备森严,何来安危之说?”
夏栀不敢抬头,只死死咬着下唇:“臣妾不知巡查情况,但臣妾确有预感,明日秋狩,陛下万不可前往西侧密林,否则恐有不测。”
萧彻的目光冷了几分,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预感?”
“是。”夏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能说出《起居注》的秘密,那会暴露她“预知”的异常,只能另寻借口,“臣妾幼时曾随祖父学过些许观星之术,昨夜观天象,见紫微星旁有煞星异动,方位恰对应围场西侧,恐对陛下不利。”
这话一出,连赵毅都皱起了眉。观星卜卦本就是虚无缥缈之事,一个后宫才人竟以此为由干预皇帝的行程,未免太过荒唐。萧彻沉默了片刻,空气中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夏栀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站不住脚,可她别无选择。
“荒唐。”良久,萧彻终于开口,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喜怒,“秋狩事宜早已定下,岂容你一句‘星象异动’更改。退下。”
说完,他便转身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插曲只是耽误了片刻的小麻烦。夏栀跪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头一阵发凉。难道他真的不信?
画春连忙上前将她扶起,低声道:“才人,您这是何苦呢,陛下向来不信这些的。”
夏栀摇了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就算他不信,我也必须说。明日秋狩,我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他去西侧密林。”
次日,秋狩如期举行。围场旌旗猎猎,萧彻骑着一匹乌黑的骏马,手持弓箭,身姿飒爽。夏栀作为随行妃嫔,只能坐在远处的观礼台上,心却一直悬着。她紧盯着萧彻的身影,看着他与大臣们一同进入围场,看着猎队渐渐分成几路,其中一路正朝着西侧密林的方向而去。
“不好。”夏栀猛地站起身,不顾礼仪,快步朝着猎队的方向跑去。画春在后面急得大喊:“才人,您慢点,小心冲撞了陛下!”
夏栀却顾不上这些,她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在密林入口处追上了萧彻的队伍。此时萧彻正勒住马,似乎在等身后的侍卫跟上。夏栀冲到马前,再次跪倒在地:“陛下!万万不可入内!”
萧彻勒马转身,看到是她,眉头皱得更紧:“夏才人,你一再阻拦,究竟有何目的?”
“臣妾没有目的,只是不想陛下遇险!”夏栀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陛下若是不信星象,便当臣妾是胡言乱语,可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危险,也请陛下三思啊!”
她的目光太过恳切,带着一丝不顾一切的执拗,让萧彻原本冷硬的心莫名一动。他看着眼前这个素日里并不起眼的才人,她的额角沾着汗水,发丝凌乱,却丝毫不在意仪容,只一心想着劝他回头。
“陛下,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怕是要错过最佳狩猎时机了。”赵毅在一旁催促道,同时不满地看了夏栀一眼,觉得她实在是不知进退。
萧彻没有立刻说话,他低头看着夏栀,沉默了片刻,忽然对身旁的侍卫吩咐:“传令下去,更改路线,今日暂不前往西侧密林,改去东侧山谷。”
赵毅一愣:“陛下?”
“照做。”萧彻的语气不容置疑。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夏栀听到这话,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她几乎要瘫软在地,幸好画春及时扶住了她。
萧彻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调转马头,朝着东侧山谷的方向而去。
当日秋狩十分顺利,萧彻猎到了一头壮硕的雄鹿,心情似乎不错。傍晚回宫时,他却突然下令,宣夏栀前往养心殿。
夏栀接到旨意时,心里又是一阵忐忑。她不知道萧彻突然召见她,是要问罪,还是另有缘由。跟着太监来到养心殿,殿内烛火通明,萧彻正坐在案前批阅奏折,见她进来,便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陛下,臣妾参见陛下。”夏栀规规矩矩地行礼。
“起来吧。”萧彻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些许,“今日秋狩,你为何执意阻拦朕去西侧密林?”
果然还是要问这个。夏栀定了定神,依旧沿用之前的说辞:“臣妾只是观星见煞星异动,担心陛下安危,并无他意。”
萧彻看着她,目光锐利,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观星之术?朕记得你入宫时的卷宗上,并未提及你曾学过这个。”
夏栀的心猛地一跳,强作镇定道:“臣妾只是幼时跟着祖父学过一点皮毛,并不精通,故而未曾写入卷宗。”
“哦?”萧彻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朕派人去查过你祖父的生平,他不过是江南的一介秀才,从未涉猎过天文星象。你又何来的‘皮毛’可学?”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夏栀头晕目眩。她没想到萧彻会去查她的家世,慌乱之下,指尖开始微微颤抖。她知道自己的谎言被戳穿了,可她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道:“臣妾……臣妾只是情急之下,想用星象之说劝陛下回头,并非有意欺瞒陛下。”
萧彻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殿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夏栀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每一秒都格外漫长。她以为萧彻会发怒,会降罪于她,可过了许久,她却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疑惑地抬头,却对上了一双不再冰冷的眼眸。萧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冷峻,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那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温和得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驱散了殿内的寒意。
“你既不肯说,朕便不逼你。”萧彻的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今日之事,多谢你。”
夏栀彻底愣住了。她没想到萧彻不仅没有怪罪她,反而向她道谢。更让她意外的是,他此刻的神情,与平日里那个高高在上、冷漠寡言的皇帝判若两人。
“陛下……”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萧彻看着她呆愣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夜深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往后若有要事,可直接来养心殿寻朕。”
说完,他便转身回到案前,重新拿起了奏折,只是那周身的冷意,却已消散大半。
夏栀走出养心殿时,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可她的心头却暖暖的。她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的方向,烛火透过窗棂映出萧彻的身影,那一刻,她忽然觉得,或许原剧情里的轨迹,从今夜开始,真的要偏离了。而萧彻那第一次卸下“高冷”的神情,也如同一颗种子,在她的心底悄然埋下,等待着生根发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