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中第三章 游戏记忆
夏栀是被手腕上的刺痛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入目不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绣着缠枝莲纹样的青纱帐。帐顶垂落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铃声，却让她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不是她的东西。
她挣扎着坐起身，指尖触到身下的硬板床时，粗糙的麻布触感顺着神经末梢传来，与她睡前躺的丝绒床垫截然不同。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身上的衣服：淡粉色襦裙裹着身体，领口绣着精致的云纹，裙摆垂到脚踝，走动时还会扬起细碎的弧度。
这是《盛世长安》里，她创建的角色“栀夏”的初始服装。
“姑娘，您醒了？”
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栀僵硬地转头，看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老妪端着陶碗走进来。老妪的发髻挽得整齐，鬓边插着一根木簪，脸上的皱纹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可那双眼睛的建模细节，夏栀记得清清楚楚——这是永宁坊客栈的NPC“王婆婆”，负责给新手玩家提供初始任务。
“我……”夏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我怎么会在这里？”
王婆婆将陶碗放在床头的矮凳上，碗里的米粥还冒着热气，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轮廓：“姑娘昨天在客栈门口晕倒了，是小二把您扶进来的。您是不是赶路太急，累着了？”
晕倒？夏栀的记忆还停留在昨晚：她坐在电脑前，盯着《盛世长安》的副本界面，为了拿到限定坐骑“踏雪无痕”，已经连续肝了四个小时。最后一次点击鼠标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刺眼的白光过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难道……她穿越到游戏里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夏栀就用力摇了摇头。太荒谬了，游戏只是数据组成的虚拟世界，怎么可能真的让人进去？她一定是太累了，才会做这么真实的梦。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砖地上，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可当她走到铜镜前，看到镜中那张脸时，所有的自我安慰都碎了——镜里的少女梳着双丫髻，眉眼清秀，左眼角下还有一颗淡淡的泪痣，和她在游戏里捏的“栀夏”一模一样。
“不是梦……”夏栀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镜面上自己的倒影，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发冷。
就在这时，她的手无意间碰到了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伸手一摸，指尖触到了熟悉的金属外壳，心脏猛地一跳。她赶紧将东西掏出来，看清模样后，呼吸瞬间停滞。
是她的手机。
黑色的外壳上还贴着她昨天刚换的樱花贴纸，屏幕边缘有一道细小的划痕，是上个月摔在地上留下的。她颤抖着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的瞬间，熟悉的锁屏界面弹了出来，时间显示上午九点零三分，电量还有72%。
更让她震惊的是，手机桌面上原本的《盛世长安》游戏图标，竟然变成了一个金色的齿轮图标，下方标注着“游戏后台管理”。
夏栀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她深吸一口气，点开了那个图标。加载界面闪过之后，熟悉的游戏后台数据映入眼帘：服务器状态显示“稳定”，角色列表里只有“栀夏”一个名字，生命值85/100，状态“轻微眩晕”，与她现在的情况完全吻合。
她滑动屏幕，目光飞快地扫过任务进度、背包物品等选项，最后停在了“NPC管理”一栏。这个功能她在现实中玩游戏时从未见过，图标是一个灰色的人形轮廓，带着一丝神秘感。
夏栀咬了咬牙，点开了“NPC管理”。
密密麻麻的NPC名字瞬间铺满屏幕，从路人甲、商贩到重要剧情角色，每一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数据：编号、身份、好感度、自主意识值。她随手点开几个路人NPC的信息，自主意识值一栏全都是“0%”，备注写着“常规数据NPC，无独立思考能力”。
这才是正常的NPC状态。夏栀松了口气，可心里的不安却没有减少——如果所有NPC都是0%，那她刚才的紧张未免太过多余。
她的目光继续往下滑，掠过“皇帝”“丞相”等重要角色，最后停在了一个名字上——萧彻。
萧彻，《盛世长安》的男二号，靖安王之子，表面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是推动主线剧情的关键人物。夏栀当年为了攻略他，刷了十几次好感度，对他的剧情线了如指掌：他会在新手期与“栀夏”偶遇，中期帮助“栀夏”破解宫廷阴谋，后期却会因为家族利益与“栀夏”反目，最终战死在沙场。
可现在，萧彻的信息栏里，自主意识值一栏赫然显示着——15%。
夏栀的瞳孔骤然收缩，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屏幕，弹出了更详细的备注：“特殊NPC，自主意识值15%，具备基础情绪感知能力，行为模式存在轻微偏差，未脱离系统控制。”
正常NPC都是0%，萧彻为什么会有15%的自主意识值？
夏栀的大脑飞速运转，想起游戏开发团队曾经在访谈中提到过的“AI进阶系统”：为了让NPC更真实，开发组加入了自主意识成长机制，当NPC与玩家的互动达到一定阈值，或经历特殊剧情时，自主意识值会缓慢增长。但官方从未说明，自主意识值超过多少会让NPC脱离系统控制。
她记得自己之前玩游戏时，曾看到过玩家论坛里的猜测：有人说自主意识值超过50%，NPC就会拥有独立思考能力；也有人说，当数值达到100%，NPC会彻底摆脱数据束缚，成为真正的“人”。
如果这些猜测是真的，那萧彻现在的15%，意味着他已经开始觉醒了。
这个念头让夏栀浑身发冷。萧彻在剧情里本就是个狠角色，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如果他真的觉醒了自主意识，会不会发现自己是游戏角色？会不会察觉到她这个“外来者”的存在？要是被他盯上，以她现在只有85点生命值的新手状态，恐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姑娘，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王婆婆的声音再次传来，打断了夏栀的思绪。
夏栀赶紧将手机藏进襦裙的内袋里，指尖紧紧攥着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她不能慌，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命，而她唯一的优势，就是熟悉《盛世长安》的所有剧情。
按照主线剧情，“栀夏”在永宁坊客栈醒来后，会遇到前来客栈办事的萧彻，两人因为一场误会产生交集，开启第一个主线任务“靖安王府的委托”。如果她能按照剧情走，不做出出格的举动，应该能暂时稳住局面，甚至利用剧情提前规避风险。
“我没事，婆婆。”夏栀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就是有点头晕，现在好多了。对了，您知道靖安王府怎么走吗？我找萧彻公子有急事。”
王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靖安王府在城东，顺着这条街一直走，看到朱红大门就是了。不过萧彻公子可是大忙人，每天要处理不少公务，您不一定能见到他。”
“我知道，我就是想试试。”夏栀道谢后，拿起床头的包袱——里面装着“栀夏”的初始道具：五两银子、一把短剑、一张长安地图。她将包袱背在肩上，推开客栈的门，阳光瞬间涌了进来，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门外的街道比游戏里更鲜活：穿着粗布衣裳的商贩推着小车叫卖，孩童拿着糖葫芦在路边追逐打闹，马车驶过青石板路，留下清脆的马蹄声。空气中弥漫着糕点的甜香和药材的苦味，这些真实的感官体验，让夏栀再次确认——她真的身处游戏世界里。
她拿出手机，再次点开游戏后台，确认萧彻的自主意识值还是15%，没有变化。她松了口气，按照地图的指引，朝城东走去。
路上，夏栀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街边的商铺、路过的NPC，甚至墙上贴的告示，都和游戏里一模一样。她尝试着和一个卖花的NPC对话，对方的回答和游戏里的预设台词分毫不差，自主意识值也显示为0%。
看来，目前只有萧彻一个NPC出现了异常。
走到城东的十字路口时，夏栀远远地看到了靖安王府的朱红大门。大门前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侍卫，腰间佩着长剑，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按照剧情，萧彻会在半个时辰后从王府出来，前往大理寺处理公务，而她需要在路边“偶遇”他，假装不小心撞到他的侍从，从而开启对话。
夏栀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站定，拿出手机刷新后台数据。就在这时，屏幕突然弹出一条提示：“NPC萧彻即将出现，当前自主意识值15%，行为模式正常。”
她赶紧收起手机，整理了一下裙摆，做好“偶遇”的准备。
没过多久，王府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驶了出来。马车的车厢是月白色的，车顶镶着银色的花纹，车轮上裹着绒布，行驶时几乎没有声音。
夏栀的心跳瞬间加速。她按照剧情设定，快步朝马车走去，在经过侍从身边时，故意脚下一滑，身体朝侍从撞了过去。
“哎呀！”她惊呼一声，顺势摔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疏离。
夏栀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男子穿着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玉带，长发用玉冠束起，面容俊朗，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正是萧彻。
和游戏里的建模相比，现实中的萧彻更具立体感，皮肤的纹理、睫毛的颤动，都真实得不像数据。夏栀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了摸内袋里的手机。
“对不起，公子，是我不小心。”她按照剧情台词说道，同时注意观察萧彻的反应。
萧彻蹲下身，伸出手想扶她起来。就在他的指尖快要碰到她的手时，他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夏栀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NPC萧彻自主意识值波动，当前数值16%，检测到异常物品（手机），产生轻微好奇。”
异常物品？是手机！
夏栀赶紧将手从内袋里抽出来，放在身侧，假装整理裙摆。她能感觉到萧彻的目光落在她的腰间，带着探究的意味。
过了几秒，萧彻恢复了常态，扶着她站起来，笑着说：“没关系，姑娘下次走路小心些。”
“多谢公子。”夏栀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却在飞速思考：萧彻已经察觉到手机的存在了，虽然只是轻微好奇，但如果他继续追问，她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紧张不已的时候，萧彻的侍从开口了：“公子，该去大理寺了，再晚就误了时辰。”
萧彻点了点头，对夏栀说：“姑娘若是没事，我便先告辞了。”说完，他转身登上马车，车厢的门帘落下，隔绝了他的视线。
夏栀看着马车远去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她拿出手机，查看后台数据，萧彻的自主意识值已经恢复到15%，但备注里多了一行字：“对异常物品（手机）产生记忆点，后续互动中可能触发相关疑问。”
看来，手机已经成了隐患。夏栀握紧手机，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知道，这次的“偶遇”只是开始，接下来她还要和萧彻进行更多互动，要是被他发现手机的秘密，后果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现在不是恐慌的时候，她必须利用自己对剧情的了解，提前规划好每一步：接下来的主线任务是帮萧彻寻找丢失的密函，她可以在任务中主动示好，提升他的好感度，同时避开可能暴露手机的场景；另外，她还要密切关注萧彻的自主意识值，一旦出现异常波动，就及时调整策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夏栀看着手中的手机，屏幕上的游戏后台数据清晰可见。她知道，在这个陌生的游戏世界里，只有依靠这些剧情知识和手机里的后台数据，她才能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到回到现实世界的方法。
她收起手机，转身朝大理寺的方向走去。按照剧情，萧彻在大理寺会遇到麻烦，而她需要在关键时刻出现，帮他化解危机。这是提升好感度的好机会，也是她掌握主动的第一步。
这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