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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回到宋府的时候，夜深了。
宋憬身着单薄，挑了一盏明灯来看我。她语气温和，总归在安慰人的。
“听襄去了哪里？ ”
循循善诱般好脾气的宋憬当真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我去寻了太子。”我乖巧偎在她怀里。
宋憬比我高一个头，身形忻长单薄。米色的披风在她身上垂垂欲落。
“其实你本不必我为做到如此的，”宋憬眉眼低垂，若菩萨悲悯，“听襄，有些事情或是命中注定，改不得的。”
“没有什么改不得的。况且太子本不是强健的体质，若是沉醉温柔乡，病了死了也是寻常。”
我字字清楚。
她提的宫灯坠落，一片荧火散落。
快步走至我身边。
“听襄，你莫不是真的对太子做了手脚!这是会诛九族的!”
不解她的意思，我睁着眼睛看她。
“姐姐，没有人愿意入龙潭虎穴。你放心，我不牵连宋府。”
不懂为何她这样怕所谓圣上的旨意和规则。
这总归只是一场副本。
结束以后，谁管这里面死伤几何呢。
我不怕的。
于是我只柔声安慰大姐姐。
“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我觉着大姐姐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了，她在寥寥几日中给我的温暖却是比我从前在恐怖副本中受到的还要多。
她只是眼神莫测看我。
“若是太子出了事，时局动荡。大姐姐也会保护好你。”
她粗粝的大手握住我白嫩的肌肤。
我只乖乖把脑袋倚靠在她身上，她身上香香的，带着寺庙的檀香。
很让人舒心。
11.
大约是第一缕晨曦照进雕花木窗时，官府派了人进了院子。
我本惫懒，但是那清楚的钢甲之音还是传入了我的耳畔。
“宋二小姐，昨日有人看见您入了悦纳馆，太子今日又忽得重疾，是以下官特来排查。”
我被侍女托扶起来，面前的男子隔着锦帘，垂目看我。
“昨日我是去悦小姐才去了悦纳馆，”我怯生生问他，“难道这天下只有男子去得秦楼楚馆，女子却不行吗？”
他的身子滞住，倒像是被噎了话头，不得开口。
“悦纳馆的人来往很多，下官也不是堵着宋二小姐。只是……确实觉得宋二小姐留在和太子相近的房间太久才来排查。”
身边的侍女秋月上前，将武官挡下。
“我家小姐身子有恙，自然不会去风月之地玩闹。如今您问也问了，可以走了吧。”
“是。如果……宋二小姐听到什么传言，可以到大理寺寻我，报我名号——孟缙。”
我维持着淡笑，劝别他。
“真是莽夫。”我裹了锦被躺回窝里，“谁想去寻他。”
秋月为我舀了一勺桂花羹。
琥珀般的浆液中，细碎的桂子拢作一团。瞧着倒是有几分意趣。
“大小姐早上见您没醒，可是特意去小厨房做了桂花羹。”秋月放凉，细细吹了下，“这份心意可不能让那一个莽夫给搅和了。”
我接过去，仰着脖子，就着块龙须酥一起吃了。
“我道是谁牛嚼牡丹呢。”前门很快被推开了，“原来是你这丫头。”
“姐姐!”我扑过去。
宋憬只是穿了单衣便过来了，并不避我，而是伸出手接住我。
“怎么了，你这小姑娘也去寻花问柳了？我可是看见孟缙刚才来过了。”
“姐姐和那莽夫认识？”我吃惊。
“有几面之缘。”她揉揉我的脑袋，把桂花羹喂到我嘴里。
“许是天地报应，听说那太子得了重疾。”我叉腰，“如此一来，姐姐应当也不用嫁给太子殿下了吧。”
“你这鬼主意。”她戳了我的脑门，笑着看我。
晌午的时候，却有更多的人堵了宋府的门。
乒乒乓乓的声音在外头响地厉害。
是爆竹的声音吧，我这样想着。推门出去，想去找大姐姐。
面前却出现一个喜婆，摁住我的头。
“宋二小姐好福气，太子虽然得了重疾，也退了与大小姐的姻缘。”她的眼睛咕噜噜转，“却换了宋二小姐的一桩婚事，也是美事一桩。”
我后退一步，怎会如此。
她一边按住我，一边把喜帕往我头上盖。
按理来说，若是太子病重，退了与大姐姐的婚约，一切也算是水到渠成。
可这怎会落到我身上。
12.
我挣扎着，我不服。
凭什么我要去受这桩不得做主的姻缘。
宋憬想要拦住喜婆，却被挡开了。
“大小姐，您呐，就偷着乐吧。”她尖利的嗓子令人格外不适，“欺君之罪，若不是太子殿下不计较，您和您这府是要被砍头的。”
宋憬的手慢慢放下，她悲戚看着我。
状如一尊泥菩萨。
我被那群人慌忙拽走，押上了喜轿。
外头的石子路移动得很快，快得像是一路而上的走马灯。
漂移如同悬浮而动荡的我本身。
捻着辫子，我怀揣满腔的惴惴不安。
喜婆随叨着:“您啊，可别恼……这泼天的福分给了谁不好，偏偏给了你这不识趣的宋二姑娘。”
可我心里只是在担心，太子那日是否有看清我的面貌。
一群下人把我推到太子面前，太子额上敷了黑狗血，虽然身体虚弱，但面子上全然是冷峻。
“是你这妖女？”他冷眉俊目，端的却是一副我讨厌极的官腔，“呵，你真以为你做的那些神不知鬼不觉吗？”
“小女听不懂太子的话。”我稳定心神。
他挥手，一副窗幔被呈了上来。
“这些血肉，是你的法术。”
见状，我也不再伪装，索性承认。
“是我没错。”我淡然道，“只是没想到您的病好得如此之快。”
他卡住我的下颚。
“你胆子很大，不像宋府那一位柔柔弱弱的大小姐，倒是颇有几分意思。”
“不必牵扯宋家人，一切皆是我自己的手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却沉默了。
御笔朱红在空中轻转。
“既然你精通巫蛊之术，便帮我胜了南疆叛军。”
他那朱笔在我眉眼落下一道。
“若你是无用之人，那便——杀了你那漂亮姐姐吧。”
我抬头，眸中俱是不可置信。
他怎么敢动宋憬。
他只是垂眼看我，把笔扔到我身上。
“拖下去，扔到水牢里。待三日后，绑她随我一同去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