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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朝。
金銮殿上,我的父亲,宰相沈国公,上演了一出惊天动地的“慈父”戏码。
他老泪纵横,跪在朝堂中央,对着龙椅上的皇帝,痛哭流涕。
“陛下!老臣教女无方,罪该万死!”
“小女若涵,与顾将军情深意笃,将军战死沙场,她悲伤过度,竟......竟导致心智失常,犯下如此滔天大错!”
他一边哭,一边呈上了数份由他精心准备的“证据”。
他买通的太医站了出来。
“启禀陛下,臣曾为将军夫人请脉,发现其确实有神思恍惚、肝火郁结之症,此乃心病。”
将军府的几个旧仆也被带了上来,跪在地上。
“回陛下,夫人在将军走后,确实言行异常,时常对着梅林自言自语,还......还时常疯笑。”
一场精心策划的“伪真相”,在朝堂之上,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我被塑造成了一个因丈夫惨死,悲痛欲绝,最终因爱痴狂的疯妇。
龙椅上的皇帝,沉默了许久。
他或许是感念顾长卫的赫赫战功,又或许,是权衡了沈相在朝中的巨大势力。
最终,他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法外开恩”的判决。
“唉,罢了。”
“沈氏若涵,谋害功臣,本应死罪。”
“但念其因情所困,心智已失,情有可原。朕,不忍杀之。”
“即日起,废去其一品诰命身份,终身囚于城外皇家寺院‘静心庵’,带发修行,日夜为亡夫诵经祈福,永世不得出。”
这道圣旨,是虚伪的仁慈,也是最恶毒的羞辱。
它将我从一个罪大恶极的“毒妇”,变成了一个可悲又可怜的“疯女”。
这比一刀杀了我,更让我难堪。
判决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舆论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转变。
人们不再骂我是蛇蝎毒妇,而是开始同情我这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我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一个悲剧谈资。
阿尘在顾府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小小的脸上,那份刻骨的仇恨开始动摇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对他那个“疯癫母亲”的恐惧与怜悯。
他被这个“真相”,深深地迷惑了。
禁军统领在天牢外听完了判决的传达,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他更加确信,这背后必有天大的阴谋。
一个心智失常的疯妇,如何能逻辑清晰地在灵堂上自辩?如何能精准地策划一场毒杀?
一个疯子,又怎么会对他说出那句“将军之忠义,日月可鉴”的话?
他不动声色,开始利用职权,暗中调查。
当狱卒将判决结果告诉我时,我正靠在墙上,看着头顶那一方小小的天窗。
我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嘴角还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
这抹笑容,在众人眼中,更加坐实了我的“疯病”。
没有人知道,我笑的,是这世道的荒唐,是人心的险恶。
与此同时,那匹名为“追风”的战马,正拖着受伤的身体,一路奔袭。
它躲过了沿途的重重关卡,凭借着野兽的直觉,朝着一个方向不知疲倦地狂奔。
它似乎感应到了时间的紧迫。
它离京城,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