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汽车从马路上驶出来,缓缓在路边停下,街道上的女人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车主将车窗降下来,看着前来搭讪的美女。
“先生,这里不能停车。”
车主神情恍然,还以为撞桃花,他摆摆手满脸不在意:“没事,我经常停在这,这里也没装监控。”
“我昨晚把车停在这,早上就被拖走了,不仅罚单还扣了驾照分。”女人撩起耳边秀发,颇为无奈的叹息。
“啊……这样啊。”车主有些被说动,当他纠结要不要将车停远时,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插进来。
“你好,警察。”陈淮安掏出证件。
车主脸色一白:“警察先生,我刚把车停下还没三分钟,不会要开罚单吧。”
陈淮安扫了一眼坐在车里神色紧张的男人:“再不走,就不是开罚单这么简单。”
“谢谢警察先生,谢谢”车主连忙道谢,发动车,快速驶离。
女人感觉到陈淮安眸光正看向自己,她神情慌乱解释:“我罚单交了,车也放在家里没开。”
“女士,您的车是昨晚几点停在这。”陆瑾年走上前,眉目间流露的温柔让这位被询问的女士如沐春风,状态逐渐放松下来。
她想了想:“大概是晚上七点。”
“早上几点钟被拖走?”
“不知道,我是早上八点多钟看到信息才知道车被拖走,具体几点我不是很清楚。”
“车牌号给我。”陈淮安从口袋掏出手机。
女人小心翼翼的说出车牌号。
陈淮安电话打到交通管理部门,报出车牌号,对方检索一下后,告知了准确拖车时间。
“车是早上六点钟拖走,报警电话是六点半左右。”陈淮安挂断电话。
“女士,方便看一下你的车监控录像吗?”
“可以。”女人神情依旧有些恍惚。
案发现场距离女人居住地并不远,走进小区后,陈淮安打量着小区的风格建筑,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满脑子都被案情塞得满满当当。
路上气氛沉默,陈淮安觉得枯燥便出声搭话。
“您贵姓。”
“我姓李,叫李玉兰。”李玉兰介绍有点磕巴。
“别紧张,我叫陈淮安,你叫我小陈就行,他是陆老师。”陈淮安不忘介绍身边寡言的陆瑾年。
于此同时,陆瑾年被不远处出现的一男一女吸引注意,男人玩着手机走在前面,女人拎着大包小包跟在身后。
“江明轩这家伙看不出来啊,竟然这么大男子主义。”陈淮安摇摇头啧了几声。
陆瑾年没接话,收回目光跟着领路的女人。
十几分钟后,他们在一栋三层别墅门口停下。
“李小姐,监控方便让我带回警局吗?”路上交谈中,陈淮安和李玉兰互相介绍了彼此,
李玉兰点点头:“能够给警方提供线索,是我们老百姓应该做的。”
“谢谢。”
陈淮安拿着李玉兰给的车钥匙钻进车里取监控,这种技术活他早就在刑侦科锻炼的熟能生巧。
“陆老师,喝茶。”李玉兰在路上听陈淮安是这么称呼陆瑾年,于是便跟着效仿,将佣人端来的茶水递到陆瑾年身前。
陆瑾年抿唇微笑:“李女士,一个人住?”
“是啊,孩子们都在国外,爱人又经常出差,就留我一个人守着这么空荡荡的房子。”李玉兰摇摇头叹息。
陆瑾年杯口低唇浅浅尝了一口,香气洋溢的碧螺春在舌尖弥散开,他轻轻挑了下眉。
“我听说江家那孩子已经确定遇害了?”李玉兰声音陡然降下来,眸光四处打量,似乎在担心隔墙有耳。
“你认识 江明轩夫妇?”
“都是一个小区,偶尔会遇见,闲来无事的会聊两句。”李玉兰吹了吹杯口蒸腾出的热气。
“那你也见过江亚婷?”
李玉兰平时独居,和家里佣人在一起的时候总得端着架子,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会聊天的帅哥,她便打开话匣子。
“见过,那小女孩长得可水灵了,我们小区只要见过那孩子的可都使劲夸。”说到这,她又惋惜:“只可惜,那孩子得了什么对阳光过敏的病,只能晚上出来,唉,到死都没有见过太阳。”
“对太阳过敏是什么病?”拆好监控器的陈淮安下车,将车钥匙递还给李玉兰问道。
“对阳光过敏,其实就是指患者对紫外线产生过敏,往往是暴露在阳光下的皮肤上,会出现明显的像局部丘疹。”
“有些更为严重的患者,还会有水泡渗液的情况发生。”陆瑾年给予了专业解释。
“那这种病怎么治?就光靠不晒太阳?”
陆瑾年看着满脸好奇的陈淮安:“在临床诊断当中对于这样的患者,一般建议是尽量避免日晒,外出一定要穿戴帽子、眼镜、口罩还有长袖的衣物遮挡,避免阳光照射皮肤引起过敏。”
陆瑾年刚说完,李玉兰便连连点头:“对对对,是这样的,孩子母亲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当时大夏天孩子包裹的跟粽子一样,我就多嘴问了一句,给孩子穿这么多不怕捂出痱子吗,孩子母亲告诉我说孩子有日光性皮炎,医生建议出行一定要包裹好身体,防止阳光照射。”
“我当时就尴尬自己的孤陋寡闻,还以为孩子母亲……”她意识到话语不妥,便连忙止住。
这时,她口袋里的手机恰好响起,她拿起电话走到一边。
陈淮安晃晃手中的监控:“走吧。”
陆瑾年看向李玉兰时,恰巧撞上她回望的视线,交汇间,陆瑾年微微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陈淮安则大大咧咧的朝着李玉兰挥挥手,在得到对方同样的回应后,转身离开。
回到警署,陈淮安便马不停蹄的忙活监控的事,他觉得监控里一定拍到凶手抛尸的画面,就算没有拍到,也能根据视频推算出大概的抛尸时间。
陆瑾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走到陈淮安电脑旁边空着椅凳上坐下,监控画面帧数从白天快速跳转到停车的时间点。
陈淮安心无旁骛的盯着监控画面,陆瑾年则悠闲淡定的喝了一口茶,茶水刚入嘴的瞬间,他的眉峰轻轻皱起。嗯,还是碧螺春好喝。
三个多小时过去,陆瑾年看完案件资料合上,他目光瞥向依旧坐在电脑前的陈淮安。
他双手搭在桌面上,整张脸快怼到电脑屏幕,丹凤眼眯成细细的一条缝。
“我觉得你可以将时间直接拉到凌晨。”陆瑾年提醒。
“为什么?”陈淮安抬眸望过来,酸涩肿胀眼睛里,陆瑾年仿佛被染上模糊滤镜,看不太真切。
他眨巴眨巴眼,用力将泪水挤出后,才勉强将眼前的男人看清。
陆瑾年从资料里抽出一张受害者被发现的照片:“报案时间在早上六点,凶手如果过早抛尸,尸体会在更早的时间被发现。”
“监控是晚上七点开始,在七点到凌晨之间,这条路必然有很多人经过,所以凶手无法保证尸体会在早上被发现。”
“凶手为什么要保证尸体必须在早上被发现。”陈淮安提出疑惑。
“因为前几起受害者都是在差不多相同时间被发现。”
陆瑾年继续解释:“患有APD,也就是反社会人格障碍,他们对身边发生的事都有极强的控制欲,还有对某些事物的偏好也是极为执着,这也是凶手为何会选择将所有的抛尸地点都设在离失踪地点不远的垃圾桶的原因。”
“这只是你目前的推测而已。”陈淮安依旧秉承着破案靠证据的态度。
陆瑾年并不意外,他看着陈淮安笃定的说:“你不喜欢我。”
陈淮安有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他眸光怔怔地看着一脸正经的陆瑾年,沉思几秒,眉毛扬起:“陆老师,你想多了。”
“爱默生说过,人的眼睛和舌头所说的话一样多,不需要字典,就能从眼睛的语言中了解整个世界。”
“你刚刚回答我这个问题时,瞳孔明显缩小,而这种瞳孔变化在微表情分析上,意味着面对不喜欢的事物,或者是感觉到疲倦和厌烦。”
陆瑾年起身,目光平静:“我说的对吗,陈队?”
“那陆老师还从我的面部表情里分析出什么。”陈淮安的确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好感,也疲于应付。
陆瑾年目光静静看着陈淮安,他的眼睛仿佛揉碎的星辰,裹着漫天光华。
陈淮安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如此凝视,他从最初视线的玩死抵抗,到后来视线的飘忽不定。
陆瑾年眸光盯着陈淮安泛着异样红的耳角,语出惊人:“陈队,肾不太好。”
陈淮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肾不好?
他还没在“我他妈肾好不好你怎么知道。”和“你从哪看出来我肾不好。” 之间挑个回复时。
陆瑾年起身绕过他,丢下一句。
“多运动运动,促进肾功能循环。”
“……”
和监控战斗一上午的陈淮安,心里闷着一肚子气,没想到还真让那家伙猜对了,凶手选在凌晨三点抛尸。
不知为何感觉脸啪啪的有点疼。
他憋屈的来到食堂,过了午休时间,食堂只有刚出外勤回来的黄大乔,罗红,以及那个跟食堂风格不符——装腔作势的陆瑾年。
他动作优雅,餐盘的菜式以素食为主,右手纸巾上摆放着汤匙,喝汤时便将餐筷用以替换,简单的西式用餐风也被眼前人做成赏心悦目的画面。
“咱们警局总算有拿得出手的帅哥。”
陈淮安端着餐盘走到黄大乔和罗红面前坐下,恰好听到这句话。
“红姐,我不好看吗?”
罗红扫了他两眼:“在这帮糟老爷子面前,你长得还算人模狗样。”
“……”
陈淮安愤愤坐下,手里拿着餐筷一边腹诽的盯着不远处慢条斯理夹起西兰花的陆瑾年,一边用力的戳着餐盘里的鸡腿。
黄大乔看着餐盘里逐渐被肢解的鸡腿,他敲了敲对方的餐盘:“陆老师又怎么你了。”
黄大乔的音量本身就比常人要高,加上食堂这个点又没什么人,声音自然而然传到陆瑾年耳边。
陈淮安瞪着黄大乔,压低嗓音:“声音再大一点,刘局都能听见。”
黄大乔听懂的哦了一声,眸光看向陆瑾年,又移回来:“放心吧,陆老师没听见。”
罗红不忍看他自欺欺人,于是敲敲黄大乔的餐盘,抬了抬下巴指向食堂窗口:“食堂阿姨都能听见,何况他才隔着两张桌子。”
“陆老师,我们刚刚不是在说你。”黄大乔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
陆瑾年将纸巾叠成正方形隔开手与餐盘的缝隙,他站起身,眸光淡淡的落过来:“陈队血压偏高,应忌油腻。”
“……”
黄大乔凝望着陆瑾年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满脸八卦:“你和陆老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你血压高这件事他都知道。”
“红姐大乔,下午外勤我和陆老师去!”
先造谣我肾不好,现在又广而告之我血压高!运动是吧,下午我就带你好好运动运动!
“下午有雨,记得带把伞。”罗红伸了伸懒腰。
陈淮安点头:“红姐,我电脑里的监控……”
“放心吧,姐替你看。”
陈淮安嗯了一声,拿着餐筷夹起一块土豆送进嘴里,那凶狠咀嚼的模样,仿佛吃的不是土豆,而是某人的骨头。
黄大乔双手搭在桌上,神秘兮兮的倾身:“陈队,你不会是想借着办案,私……”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一个大鸡腿堵住。
陈淮安愤愤的盯着他:“我看你最近有些贫血,来,多吃鸡腿。”
“……”
罗红靠着椅背,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