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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身边的老婆，只见她的脸色逐渐僵硬，连脸上的肌肉都在隐隐抽动。
她似乎是料到了我的反应，竟然平静地说。“嫁给你的那一年，我就跟他断绝关系了。”
“当年我父亲在外面跟别人赌钱，欠了一屁股债，最后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她顿了顿，接着说，“他想把我嫁给村头的智障老头，就为了换五千块钱彩礼，还他欠下的赌债。”
我心中的大骇，因为我从来没有听我老婆提起过这些过往，又冷又硬的痛感滚过我全身。
老婆声音发紧，不知道以何种情绪在盯着那座新坟，“小文当时是去帮我买开学用的文具，偶然之间听到了我父亲和那些牌友的对话，惊吓之中赶紧趁着我父亲还没回家，一个人跑回来找我，路上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膝盖都摔得青紫了。”
“我忙问他怎么回事，想帮他上药，小文却拉着我的胳膊叫我赶紧逃。”
“一头雾水的我还没回过神来，小文就冲进屋里面，把我的身份证、户口本、他攒了好久的零花钱还有家里仅剩的家当全部给我收拾打包好了，捆在家里那辆老式自行车上面，叫我上车。”
“他说，‘姐，来不及了，你先走了我再跟你解释。’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他上了车，路上他一边疯狂蹬车一边把事情原委告诉了我，得知真相的我就像被抛进冰冷的深海里，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
老婆神情凄然，手脱力般地垂下来，“我知道你怨我给小文打钱，但没有小文就没有我，他的残疾全是因为我啊。那天他把我送走过后，我爹那个老畜生就把他活活打成了残废！”
似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老婆看着我的眼神逐渐绝望，我有些愣怔，又有些愤怒和懊恼，恨自己为什么要赌博，恨自己为什么要和周强签那份荒唐的协议。
徐文如果死了，我老婆要怎么接受得了呢？！
我伸出手把老婆紧紧地搂进怀里，呼吸紧绷，她在我身前细细地颤抖着，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安慰她说。“我在呢。”
6.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村子里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
满城经济落后，没有路灯，救援搜寻工作只得等到明天再继续。
身旁的老婆已经睡熟了，我心里恨意陡生，握紧拳头猛地向墙上砸去，指节用力到发白。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我又想起当时她眼圈泛红地乞求我放过她时候的场景。
可惜那时候的我并没有在意，满脑子里只有这个在我身下颤抖的漂亮女人，无所顾忌地将她求饶的话抛诸脑后，在她刚逃出这个家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侵占了她。
但从那之后老婆就变得很乖巧，她说她已经接受了，跟我过一辈子似乎也不错。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笑着的。
现在再想起来，连带着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只觉得自己是个畜生，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巴掌。
情绪上头，我走出房门抽了一根闷烟，回去的时候把她弄醒了，她迷迷糊糊地问我“去干嘛了？”
“抽了根烟，没事，你接着睡，我抱着你。”
老婆听话地窝进我怀里，凸起的孕肚贴着我的小腹。
不多时，我也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被老婆的叫声吵醒了。
老婆捂着耳朵，整个人战栗着，望着天花板尖叫，就像发狂的野兽在咆哮。
我赶忙过去抱住她，细细地摩挲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慰她，“不怕不怕，我在呢，怎么了？”
老婆听见了我的声音，这才停止了骇人的吼叫，缓缓转过头来，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我......我梦见......”
“梦见什么了？”我耐心地问。
“梦见......梦见小文被挂在树枝上，浑身惨白惨白的，还扭过脸来冲我笑！”老婆半张着嘴，发出一声嘶哑的惊叫，“两只眼睛都被挖了。流的全是血泪！他说......他说......”
老婆脸色苍白，惊吓得话不成句。
“他说......快来救我！我就在最北边的树林里，来迟了就要死了！”
我闻言内心不知为何止不住地惴惴不安，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天空中响起一道惊雷，老婆突然转过脸来看我，刹那间雷光映在她惨白的脸上。
老婆颤颤地握住我的手，“老公，你能帮我去北边的树林找找阿文吗？我真的只有这一个弟弟了！我不能没有他啊！求求你了！”
第二道惊雷响起，照亮了满城漆黑的夜，像刀劈开了胸膛，却久久没有雨声。
我木然地起身，从墙上取了一把雨伞，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那扇木门。
年久失修的木门“吱呀”一声响，那一刻我的身体仿佛变成了晃动的枯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