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恍惚惚的从染青屋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崔府门前稀稀拉拉的挂着几盏灯笼。
我推门进去,迎面见王贵倚在廊下。
他穿着一双破烂的草鞋,身上的衣服不知道几日没洗了,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馊味。
他斜睨着我,上下打量。
「这么晚才回来,你想饿死你男人?」
我嗫嚅道:「路上买了几个烤饼,我去做个汤,你今晚将就吃些。」
他冷笑:
「几个烤饼就想打发我,你当老子是要饭的?」
「不是去找那个小娼妇了吗,她马上就要当官太太了,兜里总该有几个钱吧……」
王贵顿了顿,忽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一般,一拍我的肩:
「要不这样,反正那个小娼妇身子也不干净了,你抽时间把她骗过来,让我睡一次,咱们捏着她的把柄,不怕她不给……官太太的滋味儿,我还没尝过呢。」
我抬头看着他兴奋的脸。
「女人嘛,风一吹肚子就大一圈,到时候有了孩子,谁知道是我的还是那姓赵的。」
王贵越说越觉得这主意不错,激动得搓手:
「这样,你现在就回去把她叫过来,我们今晚就把这事办了。」
我用力掐着手,嗤笑:
「你休想。」
王贵的脸僵住了,他的脸色由晴转阴,最后一掌扇在我的头上。
我半边脸发麻,耳朵嗡嗡作响。
王贵的拳头不停的落下来,嘴里叫骂道:
「老子真是给你脸了!做牛耕田,做狗看家,做女人就得伺候男人,自古就有的道理,你还想翻天不成!」
王贵打人的动静惊动了街坊,有人过来劝说。
王贵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你们管天管地,我打我媳妇,你们也管得着吗?」
自然是管不着的。
他们看了我一眼,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就回屋了。
我被王贵吊在门口,不给吃喝。
日头晒得人头脑发胀,我睁着眼,恍惚着像是回到了在刘府的日子。
李穗嫁给刘尚书的第二年,刘尚书的母亲,那个老得像树皮一样的女人,天天叫李穗过去立规矩。
寒冬腊月里,李穗端着茶水在门外一站就是一天。
而刘尚书又纳了几房妾室,每日沉醉在温柔乡里,欢声笑语不断。
他已经五十岁了,老得能做李穗的爹,但依旧是个精明的男人。
刘尚书咂摸了口茶水,慢悠悠的说:
「都是这样过来的,立立规矩,有什么大不了。」
「你家主子都没吱声,你这个丫鬟在旁边乱吠什么,总归死不了,就都是小事。」
「若实在受不住,不如去求求她那个好爹。说好了刘李两家联姻,他就力挺三皇子上位的……」
刘尚书顿了下,蓦然冷笑出声。
李穗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她听完我的话,只是笑了笑。
「我爹把我嫁过来,只是想稳住三皇子,哪边都不得罪。刘尚书只是职场不得意……他动不了我爹,只能寻个软柿子捏捏。」
我怒冲冲道:「那他们就看着你去死吗!」
李穗虚弱的摇头,转身吩咐我去拿纸笔。
她把刘尚书目前遇到的困境一一列举出来,最后写下建议,由我呈递上去。
李穗又复宠了。
她倚在刘尚书怀里,说如今的朝廷风雨飘摇,三皇子和太子争得这么厉害,刘家应该想办法自保才是。
刘尚书捏着她的下巴,懒洋洋的问:
「那夫人认为该如何?」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李穗写下果脯,胭脂水粉,以及制冰的配方,用刘府的名义出资开了几家铺子。
背靠尚书府和国公府这两颗大树,我们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每日晚饭后两个时辰,李穗都要教我算账,经营生意。
我乐滋滋的数着银子。
憧憬着日后也开几家自己的铺子,背靠刘府,不愁没有生意。
刘家的钱进府之前都要在我和李穗手上过一遍,想来刘尚书也不敢再给李穗气受。
但那天李穗罕见的发了脾气。
她扔了纸笔,将房间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我教你算账,打理生意,你竟然妄想着依靠刘府!你竟然还以为,我失宠是因为妾室分了宠爱?刘尚书冷落我,是场彻头彻尾的政治事件。」
「沈南枝,你就是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