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看见王贵站在廊下。
他甩着袖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还是你运气好,崔府明天有家宴,今晚不能吊着你了。」
我喘着气看着他:「不是说收集好了证据,你就去帮我呈状书吗,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楞了一下,眼里说不清是同情还是讥讽。
「南枝,你醒一醒吧。」
「尚书夫人的坟头草都快一丈高了,你见过李家或是刘家的人去为她讨什么公道没有?他们自家的人都没出面,你天天上蹿下跳个什么劲儿?」
我无助的抿唇:「但是你说过……」
「说过什么?」
「说帮李夫人讨回公道,为她伸冤?还是说拼了一身剐,去把刘家李家拉下马?」
「从前对你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为了哄骗你而已。若不是你手上捏着的那么多银钱,老子会低声下气的讨好你?」
我抖得越来越厉害,泪水奔涌而下。
「你说养我一辈子,帮我报仇,都是在哄骗我?」
王贵斜睨着我:
「李家那么多女儿,不过死了一个庶女,没人会在乎。那个臭***与人通奸,我只会嫌她死得不够惨,为什么想不开为她伸冤?」
王贵一边转身一边说:
「崔府今日要待客,你收拾一下,别失了……体……体面。」
剩下的两个字卡在他喉咙里。
我在他身后发笑。
「现在失了体面的,到底是谁?」
王贵艰难的转过身,看着扎进他喉咙里的铁钳,十分不甘的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也想问为什么。
这个时代的规则,就像一条绳子,牢牢的勒在女人的脖子上。
越是挣扎,它越是勒得更紧。
就像拉磨的毛驴,一辈子都走不出那个圈。
李穗的绳子被国公府和刘尚书牵着,我的绳子则捏在王贵手里。
不为身份贵贱,就因为他们是男人。
李穗挣脱不开,所以她死了。
被驯服得久了,我们似乎都忘了,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的。
月色下,我宛如鬼魅。
在王贵惊惧的目光下,我一使劲,轻松的将他捅了个对穿。
我将王贵埋在荷花池里的淤泥里。
崔府主君酷爱荷花,每年都要用许多「养料」来肥塘。
衙门是不敢来挖的。
况且就算东窗事发,谁会想到被王贵动辄打骂的我,能提起勇气杀夫呢?
做完这一切,我回了自己的耳房。
李嬷嬷早已在屋门口等着了。
我盈着笑意看她。
明明没做什么,李嬷嬷却被我吓得后退一步。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你什么时候能放了阿坤。」
阿坤,就是她那三十多岁的傻儿子。
我说:「其实我不喜欢看到你这副样子。每次你露出这个表情,我就会想起自己那段无能为力的日子。每次想起,我就生气。我一生气,你儿子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俯身对上她惊惧的目光,微笑着说:
「李嬷嬷,你最好永远都让我觉得,你什么都不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