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宫,夜宴。
苏清寒本不想来,但大燕皇帝跪地哀求,说愿以国师之位相待,只求她能多留几日,指点皇室子弟修行。
她想起白日在城中那一悸,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宴席设在御花园,歌舞升平,觥筹交错。苏清寒坐在主位,神情淡漠,面前美酒佳肴,一筷未动。
“女帝陛下,”大燕皇帝举杯敬酒,“不知我大燕皇室子弟,可有入您法眼者?”
苏清寒目光扫过下方那群锦衣华服的皇子皇女,淡淡道:“资质尚可,心性不足。”
皇帝脸色一僵,干笑道:“是是是,还需女帝多多指点。”
正说着,园外传来骚动。一个太监连滚爬进来:“陛下!不好了!御膳房走水,火势太大,扑不灭啊!”
皇帝大怒:“废物!这点小事也来禀报!”
“可是……可是火势蔓延,已烧到珍兽园了!”
珍兽园里养着不少灵兽,是大燕皇室重要资产。皇帝坐不住了,起身对苏清寒告罪:“女帝见谅,朕去去就回。”
苏清寒微微颔首。
皇帝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去,宴席顿时冷清不少。苏清寒本想起身回殿,却忽然心念一动,起身道:“本座去看看。”
她倒不是关心什么珍兽园,只是那心悸之感又来了,且比白日更强烈。
来到御花园边缘,只见西侧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侍卫宫女乱作一团,提水救火。
苏清寒凌空而立,正欲出手灭火,目光却忽然定格在下方某个身影上。
那人穿着粗布衣裳,正和其他杂役一起从井里打水,一趟趟往火场运。他身形瘦削,动作却利落,脸上蒙了块湿布,看不清面容。
可苏清寒的心跳,在那一刻停了。
那身形。那走路的姿态。那微微驼背的样子……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江淮瑾已经死了。她亲眼见过废墟,见过灵牌,找了他整整三年。
可那身影……太像了。
像到,她百年来冰封的心,瞬间裂开一道缝隙。
“你。”苏清寒飘然落地,指着那人,“过来。”
周围人都愣住了,齐刷刷跪下:“参见女帝!”
那人动作一滞,缓缓转身,抬头。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静止了。
火光在他眼中跳跃,映出那张苏清寒刻骨铭心了一百年的脸。虽然沧桑了,憔悴了,眼角有了细纹,鬓角有了白发,可那眉眼,那鼻梁,那紧抿的唇……
是江淮瑾。
是那个她以为死了百年、思念了百年、恨了百年的江淮瑾。
苏清寒听见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血液冲上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她想说话,想质问,想冲过去抓住他,问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她。
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林澈——不,江淮瑾看着她,眼神从最初的震惊,到慌乱,再到……一片死寂的平静。
他放下水桶,跪了下来,额头抵地,声音嘶哑平静:
“草民林澈,拜见女帝。”
林澈。
他改了名字。
苏清寒死死盯着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来,却感觉不到疼。
“抬起头来。”她听见自己声音冰冷,像从极北冰川传来。
江淮瑾缓缓抬头,目光低垂,不敢看她。
“看着本座。”苏清寒声音更冷。
江淮瑾顿了顿,终于抬眼,与她对视。
那双眼睛……曾经神采飞扬、盛满星辰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疲惫、沧桑,和深不见底的死寂。
苏清寒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疼得她喘不过气。
“你……”她张了张嘴,想问的话太多,反而不知从何问起。
就在这时,皇帝匆匆赶回,见苏清寒在此,忙道:“女帝恕罪,火势已控制住了。惊扰女帝,罪该万死。”
苏清寒收回目光,转向皇帝,声音已恢复一贯的冰冷:“此人,本座要了。”
皇帝一愣,看向跪在地上的江淮瑾,虽不明所以,但女帝开口,他岂敢不从:“是是是,能被女帝看上,是他的福分。那个……林澈是吧?还不谢恩!”
江淮瑾俯身:“谢陛下,谢女帝。”
苏清寒不再看他,转身离去,丢下一句话:“带他来我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