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雨敲窗，其色幽蓝。
刺史府西厢，烛火摇曳。豆大的雨滴砸在青瓦上，竟溅开点点诡异的蓝晕，顺着窗棂蜿蜒流淌，如泪如血。空气中那股子腥甜气非但未因雨水冲刷淡去，反而愈发浓烈，丝丝缕缕，无孔不入，熏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狄仁杰负手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那场非比寻常的蓝雨。玄色官袍的下摆已被飘入的雨水打湿，洇开深色的痕。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温润玉笏——那是离京时天后亲赐，言可「静心凝神」。此刻，玉笏微凉，却镇不住他心头翻涌的疑云。
「使君，」宁州司马崔诠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惶恐，「这、这雨……邪性啊！城中百姓皆言，是龙王震怒，降下罚……」
「龙王？」狄仁杰未回头，声线平稳如古井，「若真是龙王，倒简单了。怕只怕，是比龙王更不愿见光的东西，借了这水势。」
他倏地转身，目光如电，直射崔诠：「王刺史病得真是时候。修堤账册、工案文书，何时能送至？」
崔诠喉结滚动，冷汗自额角滑落：「回、回使君……库衙吏员称，钥匙由王刺史亲自掌管，他人不得擅入。且…且昨日水患初起时，库房不慎进了水，部分文书……恐已污损。」
「哦？」狄仁杰眉峰微挑，「进水？偏偏是库房进水？又偏偏是掌管钥匙的人病了？崔司马，这宁州城的巧合，未免太多了一些。」
他步至案前，指尖划过桌上那截自溃堤处带回的朽木，声音渐沉：「十万贯专款，三千民夫，百日之功，就筑出这等一捏即碎的『固堤』？这朽木烂泥之下，埋的是黄金，还是白骨？」
崔诠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使君明鉴！下官、下官只是佐贰官，修堤大事，皆由王刺史并工房司吏赵三通一手操办，下官实不知情啊！」
「赵三通？」狄仁杰记下这个名字，「他人呢？」
「…失踪了。」崔诠面如死灰，「自三日前首次溃堤，便再无人见过他。」
屋内死寂，唯闻窗外蓝雨沙沙，那诡异的色泽透过窗纸，将室内也染上一层朦胧而妖异的蓝氛。
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