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定是姐姐为我没有敬茶而生气呢。」
女子温柔声音从帘后传来,莲步轻移,接过身后的婢女手中茶,就要给我行礼,我未曾动。
钱栎早就站起身,扶住了她。
「夫人,你如此通情达理,却是错付,她这样的粗鄙之人,哪里受得起你的大礼。」
我看见秦沁眼中的玩味,显怀的肚子,格外扎眼。
捂着口鼻,黛眉轻蹙。
「余县谁人不知,姐姐的豆花最好,初来此地,就是腹中孩儿也想尝尝,姐姐若是不肯,夫君也不该如此。」
看她解语花的模样,钱栎心疼坏了,一把将茶盏摔碎在地,带着怒气:「卖了几十年豆腐,今天如何做不得?没有这碗豆花,石无颜,你休想跟我回去。」
秦沁一惊,扑在钱栎怀里,他到现在觉得我只是想跟在他身边。
「一碗豆花,十两。」
钱栎闻言松了口气,眼角复起了笑意,对着秦沁语气宠溺:「沁儿今晚必能吃上。」
看向我时,挺起胸膛,吩咐下人给了我十两银子,坐在帘子后温言细语。
「阿颜跟在我身边多年,我不在,也学会了市井逐利的恶习,只会做豆腐,到底还是为了银子,不会不听我的。」
十指蔻丹被握在手心里,女子被哄的咯咯直笑。
磨豆子,滤浆,煮沸点卤,我都烂熟在心,待到凝成豆花时,已经到了寅时。
下人不敢通禀,我在楼里点上一桌好菜,吃的满嘴流油,这烧鹅是真好吃。
豆花过了时辰,腥气又发涩,秦沁身边的丫头姗姗来迟,开口便是挑剔。
「这样稀松平常,也称得上好。」
不等我辩解,一大屉豆花被掀翻在地,钱栎赶来,满地白生生的豆腐。
「老爷,这豆花难以入口,想必对夫人有怨,故意如此。」
喝下最后一口过早酒,对上钱栎眼睛。
「银货两讫,大人可不能不认账。」
不待他反应,我折着手指数了数:「这些年我送你读书花费百两,另有豆花一屉,估算百两,大人昨日答应过,典妻百两,婆母入殓的钱我就不要了,钱大人给我三百两便好。」
「石无颜,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一瞬之后看向我,声音拔尖有些扭曲:「什么!典妻,我何时说过?母亲说不过是当两年仆役。」
眉头皱纹能夹死蚊子,眼下两团乌青,钱栎面色有些发白。
刨去路费,阿全入殓的银钱,婆母的药钱,剩下的九十五两分次捎带给他。
婆母死后,我去找过他。
花朝那日,莺飞草长,却看见他与秦沁眉目传情,相互赠礼,兰草帕子里包着的是一块墨锭。
钱栎案头上的最贵不过二两,而那块我去铺子问过,足足二十两。
正是郑老爷答应买我的价格。
赶来的秦沁刚好听见,面色变了变,眸中透出鄙夷。
「我如何能与这样的女子共侍一夫,与娼妓何异。」
心里如钢刀扎了一般,险些站立不稳,典妻之后再回来的女子,死的太多,多到忘记契书背后画押的人。
钱栎脸色更难看了,他在担心我是他官场生涯上的一个污点,秦沁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他便软了神色,愧疚地看我:「阿颜,是我不对,回去后加倍补偿你,沁儿不是有心的。」
出了余县,我还有几日可活,我冷冷回答:「大人夫人不必忧心,我不会跟你们走的,我要走了。」
楼门口来了辆马车,我余光瞥见,整好衣裳就要上去。
钱栎一把拽住我,几不可察的慌乱:「除了卖豆腐,你还能去哪?」
「大人忘了,我已经典给别家,主家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