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樟木箱的铜锁已经氧化成绿色。林殊用发卡拨弄锁芯时，一缕青铜色的粉末从锁孔簌簌落下，在地板上组成一个微型的钟表图案，指针停在7:16。当箱盖终于吱呀开启时，霉味中混着一股奇怪的金属气息，像是有人把古钱币含在嘴里太久的味道。
"《城市建筑史》..."林殊的手指在书脊上停顿。这本1938年版的典籍不该出现在祖父的遗物里——他是档案管理员，不是建筑师。书页间飘出一片干枯的银杏叶，叶脉在阳光下突然变成血红色，勾勒出钟楼的轮廓。
日记本就夹在"哥特式建筑结构"一章里。牛皮纸封面上的墨迹晕染成蛛网状，林殊翻开第一页时，纸角竟像活物般卷曲起来，抗拒着她的触碰。1943年7月15日的记载还很正常：今日与学会同人勘测钟楼地基，德国顾问指出地下水位异常。但翻到16日那页，字迹突然变得狂乱：
他们找到了暗河入口...代价是十二人的血...我被选中见证...
墨水在这里变成锈褐色，纸张上有明显的指印凹陷。林殊用手机灯光斜照，发现指纹纹路里残留着青铜微粒。当她轻轻吹气时，这些微粒飘起来，在空气中组成一个残缺的六边形。
"咔嗒"——书页夹层传来金属碰撞声。林殊小心挑开已经脆弱的纸张，一把青铜钥匙粘在两页之间，像是被某种生物黏液固定住了。钥匙柄端的龙形浮雕栩栩如生，龙眼镶嵌着两粒极小的黑曜石。当她的指尖碰到龙鳞时，那些鳞片突然翻转，露出下方刻着的德文：Schlüssel zum Verräter（叛徒之钥）。
窗外传来钟声。不是电子报时，而是1943年老钟楼的机械轰鸣。林殊数到第十三下时，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频闪，在墙上投出十二个晃动的人影——每个影子都戴着不同的生肖面具，围成一个不断缩小的圆圈。她的耳膜开始刺痛，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颅骨内转动。
日记本自动翻到最后。被撕毁的残页边缘呈锯齿状，像是被什么动物咬过。林殊用放大镜观察时，在纤维缝隙里发现半枚指纹——不是祖父的，指纹纹路中嵌着红色晶体，在紫外灯下发出荧光。更可怕的是，当她用镊子拨弄那些晶体时，它们突然开始生长，像藤蔓般爬向青铜钥匙。
钥匙突然变得滚烫。林殊松手的瞬间，它垂直坠向地板，却在接触地面前诡异地悬停——龙眼射出的红光在地板上扫描出一个三维立体的锁孔图案。这个图案由七个光点组成，正是钟楼地下七具骸骨的排列方式。
"林殊！"郑铎的喊声从楼下传来。他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时，墙上的十二个人影突然凝固，然后齐刷刷转向窗户方向。林殊抓起钥匙的刹那，幻觉如潮水般涌来：
——年轻的祖父被逼跪在圆形大厅中央，十二个戴面具的人手持银元围成一圈。龙面具者用匕首划开祖父的后颈，往伤口里植入某种发光的金属物体。鲜血滴在地面的星图上，沿着凹槽流向中央的齿轮装置...
"你脸色很差。"郑铎的手按在她肩上。警官的制服袖口沾着奇怪的红色粉末，闻起来像铁锈混合硫磺。他带来的档案袋正在桌上渗出黑色液体，在木纹上蚀刻出钟楼的剖面图。
林殊握紧钥匙，龙鳞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血珠滴在日记本上，被撕毁的那页竟然开始再生——不是纸张，而是由血珠组成的悬浮文字：找到沉船，十二棺椁缺一。这行字维持了十三秒后突然蒸发，只留下七个针尖大的孔洞，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
郑铎的手机突然播放起一段杂音。当他调大音量时，林殊听见了祖父的声音——这不是录音，而是直接从她记忆里提取的片段："...钟楼不是建筑，是祭坛...台阶吃人..."录音末尾的齿轮咬合声与钥匙发出的咔嗒声完全同步。
书柜上的建筑模型突然倒塌。微型钟楼摔碎后，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半片1943年的报纸，报道十二学者失踪的新闻配图上，有个戴圆框眼镜的年轻人被刻意涂黑了脸。林殊用沾血的手指擦拭墨迹，那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显现：分明是年轻时的现任市长。
钥匙的龙眼突然开始转动。黑曜石瞳孔里射出两道激光，在天花板上投影出一段动态画面：青铜棺椁在江底沉船中排列成环，中央空着的位置放着龙纹面具。当镜头推近时，林殊惊恐地发现棺椁玻璃上反射着她自己变形的脸——戴着十二种不同的生肖面具，像走马灯般轮转。
"地下河..."郑铎突然指着地板上蔓延的水渍。那不是漏水，而是从日记本里渗出的暗红色液体，在木地板上蚀刻出青江市地下管网图。其中一个红点正在钟楼正下方闪烁，频率与林殊后颈印记的灼痛感完全同步。
书桌上的钢笔突然立起来，在空气中写下血字：他换了脸。最后一笔还没完成，整栋楼突然剧烈震动，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炸裂。林殊护住头脸的瞬间，看见那些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空中停滞，每一片都映出同一个画面——戴着龙面具的人，正用祖父的皮肤制作人皮面具。
钥匙发出高频啸叫。当林殊再次握住它时，掌心的伤口突然愈合，皮肤下浮现出微型齿轮的轮廓。郑铎的警徽在这声音中裂成两半，露出内侧刻着的陌生名字——周明远，与之前在警徽上发现的名字完全一致。
窗外，钟楼的轮廓在暮色中扭曲。第十三级台阶的位置亮起诡异的红光，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林殊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刚才幻觉的残影：十二具青铜棺椁，正在江底无声地旋转，等待着第十三具载体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