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光扫描仪的警报声在午夜钟楼里格外刺耳。齐晏抹去额头的汗水,发现安全帽内衬已经湿透——不是汗液,而是某种带有铁锈味的冷凝水,顺着鬓角流到下颌时竟微微发烫。显示屏上的3D建模突然扭曲,楼梯的螺旋结构在软件中自主延伸,生成不存在的第十四个台阶。
"系统错误..."齐晏的手指悬在重启键上方。全站仪的激光发射器突然过载,红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血线,直指第十三级台阶的接缝处。那里渗出暗红色黏液,在月光下形成半凝固的钟乳石状。
当——
第一声钟鸣震得脚手架剧烈摇晃。齐晏的腕表显示00:00,但钟声持续到第十三响时,表盘玻璃突然布满蛛网状裂纹。他弯腰捡起震落的激光笔时,发现第十三级台阶的石缝里长出细密的青铜结晶,像某种金属地衣在疯狂繁殖。
"谁在那里?"
齐晏的手电筒光束刺向楼梯拐角。阴影中浮现的并非人影,而是一团不断重组的光雾,逐渐凝聚成十二个戴生肖面具的轮廓。它们围着中央一个无面具者,动作像是争吵又像举行某种仪式。当齐晏向前一步时,手电筒突然爆闪,强光中清晰看到无面具者腕表上的日期:1943.7.16。
全站仪自动打印出一张图纸。不是建筑扫描图,而是一份血液分布分析报告——根据台阶缝隙提取的陈旧血渍重建的溅射轨迹,显示有人在此处被割喉,血液呈扇形喷向西北方。齐晏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个方向正对着市长办公室的窗户。
第二道手电光突然从背后射来。齐晏转身时差点踩空,安全绳在第十三阶上摩擦出火花。来人竟是三天前辞职的施工员老吴,但他工装左胸的名牌变成了"周明远",正是郑铎警徽内侧刻着的名字。
"齐工快走..."老吴的瞳孔在黑暗中泛着青铜色,"他们在找第十三个..."话音未落,他的安全帽突然凹陷,像是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鲜血从耳鼻喷出,却在落地前诡异地悬停,组成德文单词Zeuge(见证者)。
台阶上的投影突然活过来。戴龙面具者转身"看"向齐晏,面具下的眼睛没有瞳孔,只有两枚转动的微型齿轮。当齐晏不自觉伸手触碰时,指尖传来剧痛——手表指针开始逆时针飞转,表带下的皮肤变得透明,能清晰看见血管中流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银色金属微粒。
"当——"
突如其来的钟声让投影扭曲消散。齐晏踉跄后退时撞到控制台,无意按下监控回放键。屏幕上的夜视画面显示整栋钟楼只有他一人在活动,但在第十三响时,热成像模式突然激活——台阶位置出现人形高热源,体温显示1943℉,持续7.16秒后骤降至绝对零度。
老吴的尸体不见了。地上只剩一滩银色液体,中间泡着半枚蛇形银元。当齐晏用镊子夹起它时,银元突然分裂成十二个更小的复制品,每个背面都刻着不同的生肖图案。唯独缺失的"龙"银元位置,躺着一片新鲜的人体组织——DNA检测仪显示与市长秘书苏雯匹配。
全站仪的警报声变成某种古老的德语计数。齐晏看向声源时,发现仪器已自动切换到地质雷达模式,屏幕上的横波图显示钟楼地下20米处,一个巨大的球形空腔正在缓慢旋转。空腔边缘伸出十二根脉管状结构,其中一根正向上延伸,终点精确指向第十三级台阶。
控制台的金属表面突然浮现凸起的纹路。齐晏用灯光斜照,认出是钟楼原始设计图的片段——被刻意销毁的第十三页。图纸显示台阶下方藏有液压装置,可将整级台阶翻转成通向地下的入口。批注用血写着:唯叛徒之血可启动。
窗外的月光突然变成血红色。齐晏抬头时,看见苏雯站在对面市政大楼的窗前,耳垂上的蛇形耳坠与投影中人物佩戴的银元完全一致。更可怕的是,当她转身时,月光透过她的身体投射出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是现代装束的秘书,另一个是1943年穿长衫的戴面具者。
手机突然收到加密邮件。解压后的视频文件显示1943年钟楼奠基仪式:十二个学者轮流将银元投入地基,而第十三个参与者——年轻时的现任市长——偷偷调换了"龙"银元。当镜头推近时,能清晰看见替换品内部藏有微型齿轮装置。
齐晏的钢笔突然自己跳起来,在图纸背面写下一行德文:Wer ist der dreizehnte Verräter?(谁是第十三个叛徒?)。墨水还未干透,整支笔就融化成青铜液体,渗入地板的木纹中。那些纹路开始蠕动,组成青江市地下暗河的流向图,其中一条支流正从钟楼下方穿过,连接着江心岛的沉船位置。
监控屏幕突然雪花闪动。夜视模式拍到的画面让齐晏血液凝固——虽然实时监控显示钟楼空无一人,但回放录像里清晰可见十二个戴面具的人影正围着他工作的地方走动。而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录像里是另一个模糊人影,正用1943年的老式相机拍摄什么。
安全绳突然断裂。齐晏跌落时本能地抓住第十三阶边缘,指尖传来被腐蚀的剧痛。石缝中渗出的液体不是血,而是某种会蠕动的液态金属。它们在齐晏手腕上组成倒计时:00:07:16。当他挣扎着爬上来时,整个钟楼的齿轮系统突然同时启动,无数根指针的影子在墙上旋转,最终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市长办公室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