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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几个呼吸。
为了让我的话更有说服力,我缓缓抬起手,从发髻中拔出了一根银簪。
簪子在烛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这便是凶器。”
我将银簪举到众人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上面淬了西域奇毒‘见血封喉’。”
“毒,早就下在了他每日喝的伤药里。”
“他不是死于刀剑,是死于我亲手端过去的毒药。”
我的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
婆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再也支撑不住,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哭着扑上来撕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毒妇!你这个妖女!”
“长卫待你恩重如山!你为什么要害他!为什么!”
她的拳头雨点般落在我的身上,指甲在我的脸上划出血痕。
我没有躲,也没有还手,任由她发泄着那份被欺骗、被背叛的愤怒。
曾经与夫君称兄道弟的同僚们,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锵!”
兵部侍郎第一个拔出了佩剑,剑尖直指我的咽喉。
“沈若涵!你这个蛇蝎毒妇!竟敢谋害大周的英雄!”
“锵!锵!锵!”
接二连三的拔剑声响起,十几把冰冷的剑刃对准了我。
“背叛英雄!罪该万死!”
“杀了她!为顾将军报仇!”
怒斥声此起彼伏,他们用最愤怒的言语,将我彻底钉死在了罪人的十字架上。
我被护卫从婆母手下架开,推搡着跪倒在地。
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还不愿意相信。
是我的儿子,阿尘。
他哭着,踉跄着跑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胳膊,小小的身体抖个不停。
“娘,你骗人的对不对?”
“你一定是有苦衷的!你告诉我啊!你是不是被人威胁了?”
他眼中含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星火,那是我在这片绝境里,唯一的温暖。
可我,必须亲手将它熄灭。
我看着他,眼神一寸寸冷下去,变得冰冷刺骨。
我用力推开了他。
“没有苦衷。”
“我恨他。”
“我恨他战功赫赫,威名远扬。”
“我恨他挡了别人的路,让我永远只能活在他的影子里。”
阿尘脸上的希望,彻底碎了。
他难以置信地退后两步,小小的身体摇摇欲坠。
他看着我,眼神从最后的期盼,变成了彻底的悲愤与绝望。
他转身,跑到灵前,解下了夫君留给他做纪念的随身佩剑。
那把小小的佩剑,此刻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剑尖,指向了我这个生他养他的母亲。
“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
他含着泪,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这句话。
我心口一痛,几乎无法呼吸。
府中的护卫上前,将我反剪双手,粗暴地押了起来。
就在我被押着,经过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时,我的目光,与一个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
那是我那一直沉默不语、位高权重的父亲,当朝宰相,沈国公。
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不见底。
我被押出灵堂,禁军统领亲自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