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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下越大，寒意钻进她脖颈，四肢百骸都彻骨发凉。
她艰涩敛了眸：“回宫吧。”
林斯卿婚事准备得如火如荼，无比盛大。
这几日，宫中热议的都是林相的婚事。
一日，苏南婷听闻林斯卿将相府门庭的灯，换成了西域进贡的价值千金琉璃盏。
也听闻娘因打碎了一个杯盏，爹爹为平息林相怒火，竟当众打了她三巴掌。
小春感叹：“林相最是沉稳隐忍，为了这雪芙小姐，可当真是用心呢。竟也不怕遭受非议了。”
而这一日，她体内寒毒剧烈发作。
甚至喘息不能，每呼吸一次，牵动全身，疼痛难忍。
二日。
听闻林斯卿，为她备下铺满鲜花的喜轿，请来西域的歌姬献舞，甚至还请来民间巨匠赵三爷为他们作画。
而这些，都是林斯卿曾答应过她的。
他打下聘燕，说要上门求娶那日。
苏南婷就昂着头和他说：“林斯卿，娶我可没那么容易。”
“我要西域的歌姬献舞，南阳的花椒酒，要铺满鲜花的喜轿，还要赵三爷为我们作画。”
他笑着答应了：“这有何难？”
而如今，他真的办到了。
却是为了另一人。
这一日，苏南婷疼痛寒症加剧，甚至连连呕血，是穿肠烂肚的痛。
三日，陛下召见。
苏南婷强撑着梳了妆，鲜红的口脂堪堪遮掩她惨白的脸色。
陛下高坐龙位。
“婷太妃，朕念你侍奉先帝有功，特赐你一个恩典，你提任何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想清再答。”
任何要求四字，他隐隐加重了语气。
苏南婷盈盈跪伏，叩首到底：“陛下，能侍奉先帝，是我之幸。我了无遗憾，只愿死后，自苏家族谱除名。”
站在陛下身侧的林斯卿，眸底一片晦暗，看不清情绪。
陛下看了看林斯卿，又看了看苏南婷。
“朕听闻太妃年轻与林相情深意笃，当年若非遵先皇旨意进宫冲喜，如今二人也该是儿女绕膝。”
苏南婷呼吸微滞，想说什么。
却被陛下扬手阻住：“如今林相上书废除殉葬制，朕也有意推行新政，更愿成全你们二人。”
“只是太妃改嫁臣子，恐惹人非议。太妃可愿改名换姓，以姬妾身份陪侍林相左右？”
苏南婷身形微倾，婉拒了他的好意：“本宫不愿。”
她坚决的语气让陛下愕然一瞬。
最终他冲她拂了拂手：“罢了，权当朕多言。你刚才所求恩典，朕允了。”
苏南婷离开后不久，在转角回廊处，又见到了林斯卿。
他一身绯红官服，眉上沾了雪，清冷又疏离。
侧身从他身边经过时，他森然开了口。
“苏南婷，你就宁愿死也不愿做我的姬妾？”
苏南婷忽然就想起十八岁的他，看到她曾因话本子里，男主误会女主，最终错过不得圆满而落泪时。
他便是这般指责男主的。
他说：“这赵郎怎能因爱生恨，羞辱这周小姐？周小姐是有苦衷的，他话也不说分明，便肆无忌惮伤害周小姐，活该悔恨终生。”
他还说：“阿婷，若我们真有那一天，哪怕你将我伤得遍体鳞伤，我对你也会痴心不改。”
苏南婷愣了愣，问他：“若我改嫁了他人呢？”
他没有丝毫犹豫，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那我就等你。”
“五年，十年，二十年，哪怕一辈子我都等。我林斯卿只会有阿婷一妻。”
而今苏南婷敛回思绪，喉间蓦地涌上悲凉。
“林斯卿，嫁给你。然后呢？任你羞辱吗？”
“若是那样……我还不如去死。”
行此一程，已经足够了，她与他，今生也只能到此了。
苏南婷径自朝前走去，不再对他有任何留恋。
埋头走了很远很远，远到他看见的回廊拐角，苏南婷再撑不住，扶着墙缓缓滑坐在地。
喉间腥甜翻涌，鲜血顺着她唇角溢出。
红色落到洁白的雪面，一点点蔓延，恰似一朵寒梅绽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