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跟在谢屿宁后面踏进殿门,缓缓走进我曾经最熟悉的地方。
光华流转的殿内歌舞生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
昔日,我被逼无奈亲手了结了父皇。
今日,谢塬和他新纳进宫的妃子酒酣情正浓。
不知不觉中我握紧了拳,唇角带着苦涩的笑意渐渐隐去。
“见过太子。”
谢屿宁的声音将我唤了回来。
我凝滞片刻,笑容重新回到脸上,随着他一道行礼。
女真之事,谢屿初似乎仍存着忌惮。
见我与谢屿宁朝他行礼,他只是略抬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一场家宴,坐在席间的人却是各怀鬼胎。
开席后不久,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凑近谢屿初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随后,他面色一惊,悄然离席。
我坐在对面,忍住腹中绞痛,借口出去透气。
罗裙上隐隐有血迹渗了出来,我擦了擦额角的汗。
来不及了。
小浣扶着我行至太瑶池边时,我终于看到了谢屿初。
而站在他身边低声说话的人则是一身黑衣打扮。
太瑶池树影恍惚婆娑,离宴席又不远,确实是一个适合商量秘事的地方。
待那个人走远,我缓步向前。
通往太瑶池的这条路,我幼时走过无数次。
唯这一次,我带着迫不得已的密谋和算计,被卷入权力斗争的可悲与绝望...
凡此种种,全是自己从未有过也完全瞧不上的心思。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参见太子。”
10.
冬日里的太瑶池水寒冷刺骨。
我跳下去时还撞到了突起的一块嶙石。
小浣按照我之前嘱咐过的开始尖声呼叫。
猩红盛开在太瑶池,压过了种在岸边的梅花。
不久后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嫔妃们的尖叫声尚在远处,随之相伴而来的却是跳进水中的扑通声。
是谢屿宁。
“棠乐!”溅起的一片血色水花中,我恍惚看见他的身影向我靠近。
身上的华服太重,压得我缓缓下沉。
黑夜下的波澜起伏中,我看不真切眼前人的模样,却贪恋地想要靠近那袭温热。
昏迷之际,我脑子里只留下这一个念头。
棠乐?
好久没有人这么唤过我了。
...
我是被吵醒的。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榻上。
这是...我为纯熹公主时所住的宫殿。
殿内跪了一地的宫女和太监。
“三殿下不可啊!三殿下不可!”
目光投向不远处,谢屿宁手持利剑架在谢屿初的颈间,身上的玄色锦袍尚在滴水。
“谢屿初,你胆敢残害皇嗣,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父皇最忌讳互相残杀,你如今又是何意?”
谢屿初面色惨白地说道,毫无底气可言。
“再者,此事与本宫毫无关系!”
“夫人醒了!”小浣见我睁眼,惊喜出声。
谢屿宁闻言立即将剑丢在地上,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眼底是掩盖不住地焦急。
“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我收回视线,呆呆地望着纱帐,摇了摇头。
谢塬此人冷血无情,荒靡淫逸,对自己的孩子并无什么感情,甚至狠心到拿他们去铺路。
谢屿宁的二姐就是这样死的。
当日人人都称赞谢塬不费一兵一卒降服了女真部落。
可一个活生生被折磨致死的姑娘却无人过问。
亲生骨肉尚且如此,何况是一个尚未成形的孙儿。
可这并不意味着,谢屿宁会就此息事宁人。
回过神,我吃力地起身,凑近谢屿宁的耳边。
“谢屿初方才和一个黑衣...”
话还未说完,他拍了拍我的手。冰凉的触感传来,我心中明了——谢屿宁什么都知道。
他迟早都会朝谢屿初下手。
见我无事,谢屿宁直起了身子,看向那个被侍卫架着的人,冷言开口。
“谋害皇嗣,私自宴请敌国使臣...皇兄且等着吧。”
“等着我亲手送你上路。”
待他查清今夜与谢屿初密谋之人。
“一切都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