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望渔失血的脸,白如纸。
她目光幽幽,嗤笑道:“林青青,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
林青青眼神慌乱,下意识用身体挡角落里的东西。
可受伤的少女竟然力气大得惊人。
她还没转身,就被对方扒拉开,速度慢一步。
藏草席下的铝饭盒,落程望渔手中。
“别痴心妄想了。这东西不属于你,就算抢走了,也没用。”林青青很快镇定下来,自信满满道。
她一早就发现了,明明脏得要命的饭盒,竟然透着股诡异的香气,独独她才闻得出来,加上她前阵子做了梦,梦中遍地高楼大厦,金碧辉煌。
也不知怎么的,她恍惚中觉得自己老鼻子厉害,搞不好是样板戏里的女主角……饭盒的出现,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若不是她有洁癖,早拿去洗干净,找找玄机。
“是吗?”程望渔淡淡笑。
她受伤的手卷曲着,脏兮兮的铝饭盒紧紧夹她受伤的腋窝下,伤口再度崩开,鲜血顺着绷带往下流淌。
程望渔像没事儿人一样,环绕着林青青,一步步走动着。
“你怎么就知道没用,你用过吗?”她道。
“反正我警告过你了。”林青青轻轻捂鼻子,嫌弃道。
太脏了。
她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
等程望渔发现自己用不了,还不是得扔。
程家那么有钱。
她会在乎这点破铜烂铁?
“你说得很对,就这么用,我可真没法用,所以……我想了个法子,你勉强配合下吧。”程望渔骤然停了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
林青青捕捉到她眼底的疯狂,吓得一个激灵。
也是这片刻的慌神,她手中不知怎么的,被塞了一把水果刀,对方抓她手腕,刺穿程望渔的左肩。
“你疯了吗?”
林青青猛地抽回手。
哐当一声,刀子掉落在地上,血溅了一条线。
一股虚弱猛地袭来,林青青腿脚发软,虚弱得一阵风便能吹倒她。
“不是,你有病吧?”
“对,病入膏肓。”
程望渔龇牙笑了笑。
干净的皮肤白得透光,瞳仁黑得不见底,唇瓣白得可怕。
“如果我说我发疯只是为了活着,不这么做,我和我爱的人注定会死得很惨很惨,你信吗?”她自嘲道。
从一开始身体被穿的惶恐害怕,到不甘,恐惧,想夺回身体……再一步步走到麻木不仁……
漫长的岁月,目睹亲人被所谓的男女主接二连三害死,恩人为救她舍弃所有,以致生不如死。
哪怕她再痛再恨,可悲的是,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法流。
那种绝望,被穿书女称之为“正义”。
哈哈哈。
程望渔擦了擦脸,鲜血混着自嘲的泪顺流而下,点点滴滴落饭盒上,甚微可怖。
不就是正义?
既然她感受不到正义之光,那么,她选择做黑夜下的魔鬼。
随心所欲吧。
这样她才能守护她的亲人,朋友和……心上人。
“程望渔,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心狠手辣?恣意妄为?心肠恶毒?”程望渔嗤笑道。
被狠狠抢白,林青青气得跺脚。
“哼,你会遭报应的!”她诅咒道。
报应?
她好怕呦。
程望渔轻笑。
她深深看了眼不甘心的林青青一眼,幽幽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个人说,我程望渔只是一个恶毒的纸片人,啥也不是,但彼时我只知世上有爱我的家人,有我要争的上游,有属于我程望渔的人生。
它或许平凡,或许庸庸碌碌,或许坎坷曲折,但那皆是我俯仰间的所得,与她别无二致,一样真实。
是他们——
他们制定一套规则,规则之下皆为蝼蚁,然后再自以为是地毁掉了蝼蚁的人生,还妄图蝼蚁俯首称臣。”
可他们忘了问她:她愿意借出身体吗?给过她选择吗?
一句话就抹杀了她的存在。
不是吗?
林青青听不懂,但不知怎么的,饭盒的香气一点点消失,她好像慢慢闻不到了,脑子疼得要命,像要裂开似的。
更可怕的是——
她原本浑身有使不完的牛鼻子劲儿,霎时间全没了,被虚弱笨重和无力取而代之。
怎么回事?
她慌神地看向程望渔。
“你,你对我下毒?”她惊呼。
程望渔摇头。
“那我怎么感觉头晕目眩的?”林青青问。
“这只是个开始。”
程望渔淡淡笑了笑,转身就要走,但被林青青喊住了。
“把饭盒留下,它不属于你,你带走也没用。”
“是吗?”
程望渔调头。
她用衣袖蹭掉饭盒上的黑垢,随意在身上抹把血,蹭饭盒上。
唰。
饭盒消失了。
林青青眼睛瞪得大大的,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真的是个宝贝!
一想到这里,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早知道……
林青青气得要命。
她不由分说抓起地上水果刀,发了疯冲朝程望渔刺:“把宝贝还给我,那是我的,我的,你怎么能这么恶毒?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往日的温婉,荡然无存。
程望渔左躲右闪,避开几次攻击,但还是被刺伤了,直到她一把抓住水果刀的刀刃,冷声道:“你觉得我来这里,全然没点准备吗?”
“你什么意思?”
林青青惊愕,嗓音都虚了。
程望渔道:“我不想伤害任何人的——”
“救命啊!”
伴随着她激烈的喊声,空旷的屋子里涌入一大群人,以四面八方的姿态包抄了两人。
“于叔叔,救我,救我——”
程望渔向冲进屋里的于占红伸出一只血手,装作虚弱无力地向地上倒去。
“你杀我妹妹?”
程云冲出来,一把揪住林青青的衣领。
“我没有,不是我!”
林青青惊慌失措丢了刀子。
“别冲动,交给于叔叔。”于占红及时阻拦暴躁的程云。
接着,他直接下令带走林青青。
程家人一边哭,一边手忙脚乱地抬起程望渔,直往医院奔去。
沈瑜更是哭肿了眼。
她自责了一路,埋怨了一路。
其他人慌得要命。
他们直以为出了大量鲜血的程望渔要挂了,可等送去医院一通检查,发现除了肩膀伤口太深,又二次绷了伤口,其他的伤都不严重。
当医生说可以出院,居家休养时,程柏常没忍住爆了粗口。
程家三兄弟更是跪求鲜血给妹妹……
最后,沈瑜坚持要住院,程望渔就在他们的“监视”和“怜爱”下,活生生养胖五斤肥肉,才被接回家门。
等回到家里,程家人商量一套方案,每天留一个人守着程望渔,坚决不能再出意外了,弄得她哭笑不得。
“好,你们安排吧。”
程望渔眯眼笑,乖巧得不像话。
寻常日子,她也不出门,除了活动活动筋骨,大多数时间就听沈瑜讲学校的事儿,听程柏常叨叨烦心事儿,或者坐院子里画画,一画就是一个下午,很多很多,堆成小山似的。
三哥哥要被妹妹的“乖”,折磨出毛病了。
他们愁眉苦脸道:“不对呀,咱家小渔打小是个百灵鸟,嘴里的话像豆子似的直往外蹦,她怎么突然这么……安静呢?”
静得怀疑人生。
直到这天,程柏常兴奋地拿来报纸,喜上眉梢道:“真是大快人心啊,周勇国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在牢里都不安分,非说什么他是未来的世界首富,情绪暴躁下,打残了狱警,还抢枪,被武警当场击毙了。”
“真的吗?”程望渔喜出望外。
这结果挺意外的。
她只想摘掉周勇国的光环,没别的想法,他竟然把自己作死了。
“千真万确,还能有假?你于叔叔特意来贺喜呢,还问我什么时候能吃上我们家小渔的喜酒……”
程柏常红着脸抓头。
他不想嫁闺女,养一辈子也不是问题。
“林青青的案子怎么样了?”程望渔歪着头问。
大哥程云幽幽道:“她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