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川遇难后的次月,宗亲便打着收回祖宅的名义,将许母母子三人扫地出门。
待我卖完茶叶归家时,才知晓家没了。
许母将许清如十两银子卖给了老鳏夫冲喜,换来了棚户下一年的安宁。
我怒不可遏,提着草绳冲进了宗亲家中。
一根绳子,分别套在我们两个人的脖子上,死结一打,我便不要命般往外跑,拖得他两眼直翻,面无血色。
直到他倒在地上再也拖不起来,我才喘着粗气大骂道:
「要霸我家业逼我去死,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看你狠还是我狠。」
我脖子被草绳勒得鲜血淋漓,映衬得满眼通红的杀意更加可怖。
他吓坏了,还了我许家的祖宅,还补偿了许母五两银钱。
可我一口气还没松下,许鹤川便连滚带爬冲到面前:
「姐姐被老鳏夫五花大绑抢去拜了堂。嫂嫂,怎么办啊。」
我心一沉。
别着一把杀猪刀冲进了老鳏夫的院子里,只听到许清如被压在洞房里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偏偏被下人团团围住的我根本冲不进去。
一旁,老鳏夫三代单传的孙子啃着鸡腿叫道:
「祖父当新郎了,祖父吸了童女血,就能借命后长命百岁咯。」
廊下墨黑的棺材已掀开了盖子,只等洞房一结束,便推许清如去死。
我身子一晃,骤然冲向那孩子。
将人扑倒在地后,我杀猪刀比在他裤裆上,一刀一刀砍得尤其张狂:
「死我一个妹妹,换你家断子绝孙,我不亏!来,我妹妹叫一声,我就砍三刀。」
男童肥大的裤裆被我砍得面目全非,他吓得尿了一地,哇哇大哭:
「祖父救我,救我啊!」
老鳏夫怕了,扔出被撕碎衣裙的许清如,远远冲我吼道:
「放了我孙子,你妹妹我还给你。」
我摇摇头:
「你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但你若要秋后算账,你三代单传的孙子总有看不住的时候。且看看我季如兰不要命的时候,他还有没有命。」
一把刀扔出去,直直砍到老鳏夫身下的门槛上。
他眸光一狠,却在我入木三分的刀下看到了我的手下留情:
「我活了六十岁,不曾被人闪过面子,更不可能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你若要我既往不咎,五十两银钱,连带今日喜堂上的损失一并还来。」
我松了口气:
「三个月,五十两定一文不少地送过来。」
许清如吓坏了,满脖子都是啃咬的伤,浑浑噩噩里病了半个月。
我白日里下农户收茶叶做生意,夜晚坐在许清如床边一陪就是整夜。
正当许清如好了三分,许鹤川又为难地同我道,他不去书院读书了。
许母没了大儿子,又被二女儿恨毒了,最后的希望都在小儿子身上。闻言当即昏死了过去。
我问不出个缘由,给许鹤川三日思考。
却在那日傍晚追去了书院。
才知许父早逝,许临川又丢了性命,纨绔欺他许家无人,便霸凌许鹤川。
他们口口声声做游戏。
却将许鹤川当作活靶子扔在烂泥田里,顶着一粒花生,一弹弓一弹弓打得他满身青紫。
风里卷着猖狂的笑声,和许鹤川酸涩的眼泪。
我又心疼,又气愤。
薅起一杆长扫把,不由分说将一群纨绔扫进田边沤肥的粪池里。
在他们哇哇大叫着要爬起来时,一竿子一竿子将人捅回去,按着他们的脑袋,让他们的不服气在吃够粪水后变成了满嘴的哀求。
「你们的游戏不好玩,我的游戏才好玩呢。来,跟我一起喊,好玩!」
他们不愿喊,我竹竿子一伸,挨个脑袋按过去。
「好玩,好玩,真好玩。」
我蹲在旁边一边鼓掌,一边笑得邪恶:
「还玩不玩了?」
他们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
「我们错了,以后不玩游戏了,见着许鹤川就绕着走好不好。求姐姐饶我们一次,真的好臭,哇·······」
我站起身来:
「姐姐的游戏还有很多,再找许鹤川麻烦,我会再找你们玩游戏的。」
许家母子三人在我的恶名昭著里得了安宁与庇护。
却用名声与后院将我囚禁在了方寸之间。
我本也是会哭会怕会喊疼的女子,只为了撑起一个家,撑住他们的命,咬着牙一步步走到如今。
忍了多少泪水,吞了多少苦水,我自己都不敢回头细想。
我从未后悔过拿一颗良善的心去庇护孤苦无依的弱者,我只后悔菩萨心肠里只有一腔孤勇的义气,缺少了谋划的手段与智慧,最终拖累了自己。
在多年后的今天,又被回旋镖扎进了胸口,密密麻麻都是痛恨。
可我毒妇商人今时不同往日,最是一厘钱的亏都不肯吃的。
退一步换来狼心狗肺,便不要怪我进一步掏心挖肺!
冷眸一抬,我问:
「我若不肯,你们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