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钰沉声道:“要从薛神医断定姨妈中了曼陀罗子之毒说起。”
“既然曼陀罗子非华夏之物,是海外奇毒,那么能此物毒杀姨妈者,绝非寻常之人,很可能有大势力幕后操纵。”
“我救活姨妈,这幕后黑手不会甘心,只怕卷土重来。”
“敌在暗,我在明,千日防贼终有一空,唯有引蛇出洞!”
“我便将计就计,任由金陵府以杀人罪名抓走。”
“到了金陵府,我便亮明身份,拿出甄家拜帖。贾雨村首鼠两端之人,自然不敢为难我,照我吩咐暗中释放。”
“我从河底悄悄潜回船舱,就藏在姨妈床下守株待兔。”
“想不到,真的等来一条大鱼!”
贾敏听他说的简单,个中曲折却如此惊心动魄,娇躯微颤,抓住甄钰的手:“好孩子,你又救了我一命。我该如何谢你?”
甄钰诚恳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谢不谢的。只要姨妈和妹妹平安,就是我最大心愿。”
少年的真诚、坦荡,将贾敏深深打动。
更让她芳心剧震的,是少年机变、果决,还有击杀刺客的超凡武勇。
自古英雄出少年。
人才难得。
瞧了一眼沉睡如故的黛玉,贾敏许配女儿给甄钰心思,更强了三分。
“可下一步该怎么办?”
贾敏看向化为一滩黑水的尸体,发愁道:“此人倒也狠辣,临死还毁尸灭迹。”
甄钰走到尸体前,捡起两颗没腐蚀完的假牙:“毒药被塞在假牙里,一旦行迹败露,便扳倒假牙、服毒自尽,还可用尸体布置陷阱、引诱对方同归于尽。这是训练有素的死士,绝不会暴露主家来历。”
贾敏发愁:“那线索岂非又断了?”
甄钰目光淡淡:“问题是···刺客自尽,我们知道,对方却还不知道。”
整个过程,按照甄钰计划,门窗始终紧闭,里面情形一点没传出去,至今贾琏等人还毫不知情。
贾敏美眸一亮:“你的意思是?”
甄钰凝望窗外。
此时已是四更天,黎明前最黑暗时刻。
“镇之以静,就装什么都没发生。连林妹妹都不让她知道。”
“对方沉不住气,不确定我们是否生擒了刺客,更不确定他们身份是否泄露,一定还会跳出来。”
“马脚会越露越多。”
“嗯!”
贾敏凝望着甄钰颀长清秀背影。
“那我们还回姑苏吗?”
“不,马上调头,返回扬州。”
甄钰眼眸中带着一丝笑意:“我们走得越急,对方就越着急,留给他们的时间就越少,犯错误的概率就越高。”
“好!我去吩咐琏儿。”
明明比女儿大不了几岁,但这少年身上却有夫君都比不了的镇定自若、杀伐决断,不知不觉已在贾敏心中烙下深深信任,无条件听之信之。
天刚蒙蒙亮。
甄钰带着刺客的尸体和毒丸,去了一趟薛延陀家。
薛延陀看到毒丸,又检查了尸体,大惊失色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此物已绝迹中土一甲子,绝无可能死灰复燃!”
甄钰肃然道:“薛神医可知此毒来历?”
薛延陀深吸口气,总算平复心中激荡,苦笑道:“老朽失态,小先生勿怪。因天下间知晓此毒者,寥若晨星。如非我恩师毕生铲除此毒,并死于此毒,我也绝不可能知晓其可怕之处。”
甄钰皱眉:“又是那种奇毒?”
“对!此毒丸是曼陀罗混合制成。”
薛延陀笃定道:“曼陀罗美艳无双,却有剧毒,种子毒性最大。只要误食三四粒种子就能夺了孩童性命。对肉身有极强腐蚀作用。”
“此物原产印度,法华经言佛说法时,天雨曼荼罗花。印度僧人便将它视为佛法祥瑞,种植在佛坛。佛法东传,此物竟也漂洋过海来到中土,遍地扎根,中毒者众。”
“我师从南华寺弘忍大师学习医术。我师见曼荼罗荼流毒天下、荼毒生灵,便立誓将之铲除。”
“他遍访天下名山古刹,陈述曼荼罗之危害,亲自动手将之铲除。一次除花时,不慎被曼荼罗割伤手腕,不治中毒而亡。但此物也在中土基本绝迹。”
薛延陀满目悲愤:“想不到,竟还有人用曼陀罗制毒?”
“又是海外毒花?”
甄钰目光一闪。
但朝廷颁布禁海令,片帆不许下海。等闲之人莫说用印度毒花淬毒,便是见一见都难。
甄钰:“薛先生行医天下,见识广博,可知江南之地谁家能有这种奇毒?”
薛延陀摇摇头:“老夫行医一生,再没见过此物。”
甄钰默默点头。
江南某地,一处名园。
一湾清池戏锦鲤,垂柳绕岸新荷绿。
但园中人心情并不美丽。
“参十一失踪了?”
一锦衣男子,目光一寒:“怎会如此?”
一红衣首领跪在面前,寒声道:“从他最后传信看,他发现您要杀的那人,竟被人从棺材里救活了!”
“什么?”
锦衣男子又惊又怒:“不可能!我亲眼见她进棺材的。曼陀罗子天下奇毒,绝无幸免,岂可死而复生?”
“此事为真。不光参十一,从其他情报渠道也得到验证。那女人没死,还在返回扬州船上。”
“谁人救她?”
锦衣男子眼中冰寒。
“贾府船上,一个叫甄钰的人。”
锦衣男子皱眉:“甄钰?这是何人?”
“此人颇为神秘,还在调查来历。”
“参十一传讯,请刺杀之,要斩草除根。”
“但他就失去踪迹,音讯全无。但贾敏还活着,可以肯定他失手了。”
红衣人目光一寒:“大人,一不做二不休。我们要不要再派?”
锦衣男子长长吐了口浊气:“不可!”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参十一乃是江湖成名高手,却折在对方手里,对方已有防备,强攻也难以得手。”
红衣人脸色难看:“参十一不会泄露机密吧?我眼线始终找不到他踪迹。”
“他家小都在我手里,应该不会。”
锦衣男子原本笃定,但也生出一丝狐疑:“盯紧她!等待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