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脚凑近窗边,细密的窗纱割裂了院中的景象
翠柳正用葱绿帕子掩嘴窃笑,春杏往这边张望,她们眼底跳动着恶意和玩味
远处浇花的许婆子弓着背,水桶在石板路上拖出刺耳的声响,浑浊的眼珠却始终黏在针线房的方向,像极了守着腐肉的秃鹫
清晖苑的风穿过窗缝,仿佛裹着阴谋的腥气
夕阳把古梅的影子拉得极长,像一双伸向天际的枯手
正房雕花门无声开启的瞬间,满院的人突然噤了声,连廊下摇曳的灯笼都暗了三分
顾锦立在明暗交界处,雨过天青色的直裰仿佛凝着霜雪,衣袂未动,却压得整个庭院都喘不过气
他抬手遮了遮眼,这个寻常的动作落在众人身上,却惊得丫鬟们齐刷刷矮了半截身子,连廊下的画眉都扑棱着翅膀钻进了鸟笼
五爷可要尝尝新制的云雾茶
芳苓不知何时候在阶下,声音甜得发腻
顾锦却恍若未闻,墨玉般的眼珠漫不经心地扫过海棠,扫过垂首的奴仆,最终,毫无征兆地,定在了我的方向
隔着这层薄薄的纱,我与他的目光轰然相撞
寒意顺着我的脊梁骨往上爬——世人只见他温润如玉,却不知这张人皮底下,藏着怎样的豺狼心性
或许,不能称他为人
我能读懂他眼中的意思——但愿这个新人,命够长,能玩得久些
他语调极冷,留下一句来人掌灯,便离开了
直到那抹青色彻底消失在书房门后,庭院里的空气才重新流动起来
翠柳和春杏对视一眼,忙不迭地整理头发,一个扶正了鬓角的绢花,一个扯平了腰间的丝绦,脚跟踩着脚跟地朝书房挪去,争着做掌灯人去了
我收回目光,这清辉苑啊,连争口残羹冷炙,都透着股你死我活的狠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