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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隔天离开。
伤筋动骨90天,我手骨折在山区到底不方便,说是来支教的,最后反倒连累他们照顾我,而且这里医疗条件有限,如果不回去处理一下的话情况可能会恶化。
刚好宋鸿的导师召唤他回去研究一个课题,所以我们两人一起走,他方便路上照顾我。
宋鸿其实很有照顾人的天分,我不知道怎么会有一个男生心细到他这个程度,可能是因为他经常照顾山里的那些孩子吧。有时候看他低眉垂眼给我准备吃的东西的时候,心脏都会忍不住“砰砰”直跳。
我能在山区待七天是即墨没想到的,但这并不妨碍她毒舌的本质,我并没有住学校寝室,而是和即墨在学校外面租了一个公寓。
宋鸿将我送到楼下,即墨敷着面膜踢哒着拖鞋下来接我。看见我手上吊着绷带,她就笑出来:“呦,这不是支教归来的独臂侠吗?怎么?人家是为山里的孩子奉献知识,你是奉无可献,所以把手捐出去了?”
我已经习惯她的毒舌了,宋鸿不动声色地将我挡在身后,将手上的行李递给即墨,为我说了一句话:“她是见义勇为。”
一种保护的姿态。
即墨愣了愣,没有去接行李,她转身在前面带路:“学长,你看我像拎得动行李的人吗?”
我和即墨都是经济比较自由的人,租的公寓是个打通的两户式,门打开的时候我看见宋鸿很明显地一愣,我抬头笑眯眯对他说:“进来喝杯茶吗?”
他低头望向我,那一瞬间他眼底的情绪我并看不透,只感觉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冷下去。
他将行李放在门外,很客气地拒绝我:“不用了,我还有事,你好好休息。”
一直等到我手好,我都没有再遇见过他。
后来我在学校的公告栏看见他的消息,他的一篇物理研究实验论文被刊发在《高能量密度物理》杂志上。
后来我买了那本杂志回去,署名“宋鸿”的那篇论文名叫《物理学与新型功能材料介绍——开拓原子和物质的中间领域——纳米微粒与纳米固体》。
老实说,这些字分开我每个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就不是我能理解的范围了。
一篇八千字的纯学术论文,我翻来覆去读了两个星期,最后即墨看不下去了,笑着骂我:“不会吧,你动真格的啊?”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之后,我养成了买物理杂志的习惯。
在美国的时候,我有一面很大的书墙,上面密密麻麻摆放都是各种各样的物理学杂志,《现代应用物理》、《爆轰波与冲击波》、《中国物理》、《强激光与粒子束》、《光学技术》等等。
每一期我都会买,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目录,寻找一个人的名字。
有时候能找到,有时候找不到。
找到的时候我会很开心,我会拍下那页发给我的另一个手机号,假装是他,我会和他说:“今天又看见你的研究论文了,很棒。”
分手后的1256天里,他在共计28家杂志期刊发了136篇学术论文。
为了不错过每一篇,我买了4800本杂志,从每一年的1月到12月,从月单刊到月双刊,我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荣誉。但奇怪的是,在最近的267天里,他一篇论文都没有发过了。
大概是闭关在做什么科研。
算了吧,我决定逼着自己不再关注他了。
那时候我和即墨一起在美国求学。和我出国镀金不一样,她是实至名归的数学系学霸。
一开始看见我那满墙的杂志她还会调笑几句,再后来她坐在书桌前,语气怅然,劝我:“芸儿,你如果忘不了他,就回去找他吧。”
我笑笑不语。在我和宋鸿的世界里,相爱、在一起从来都不是我们的问题,我们最大的问题是,该如何走下去。
我们在一起得很荒诞。
我决定追他是在再一次遇见他之后。
接到他短信的那天我其实在圣托里尼拍日落,那是我那段时间刚养成的兴趣,喜欢在各地收集日落。
圣托里尼延绵的海岸线,日光铺设下来,落在两岸白色的一排建筑上,暮色像一层写意的轻纱,轻轻笼罩在这片宁静的小岛上。
按下快门的时候我听见手机的震动,掏出来打开,是宋鸿,他问我:“我是宋鸿,这几天在家吗?小胖爸妈托我给你带几斤山核桃,你要的话我就送给你。”
打字的时候我手几乎都在抖,我回:我要要要!!!!!!!!!
过了很久他才回:“什么时候在家,我送过去。”
我连忙查机票,赶最快的一班航班回去大概会在次日下午6点到家。
我连忙回他消息:“明晚7点。”
我连夜买的机票,隔天下午6点多到家,明明已经心神俱疲,但我还是抽空洗了澡,化了个很精致的妆。
宋鸿那天迟到了,我从6点一直等到晚上9点,最后实在忍不了,我给他发了一个短信,问他今晚还来吗。
隔了一个小时他才回我:“抱歉,刚出实验室,我现在给你送过去?”
其实有点小心疼的,我几乎想让他立刻回去休息,但是又实在太想见到他了。这种情绪很突兀地莫名其妙涌上来,我从来没有这么不含蓄过。
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一个人,这种情绪太过陌生,最后我还是咬咬牙,说:“好,我等你。”
晚上10:30的时候我看见宋鸿,他抱着箱子站在我家门口,脸上确实是有些倦意,依靠在门边,微垂着头,大概是在想什么事情。
我下意识地要去接他手里的箱子,然而他很快避过去,再望过来时眼睛里已经带上了点笑意,问我:“手好了是吗?”
他将箱子放在屋里地板上的时候,我才咂舌:“这么多啊?”
他看着我,我向来看不懂他,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他说:“不想吃的话你可以送给别人。”
我立马反驳:“我才不要。”
这一声太明显,我想,这是他大晚上不辞辛劳亲自给我送过来的核桃,怎么能送给别人呢!我一个也不要送给旁人,连即墨都不能吃。
但反驳得太急促,我感觉脸有点热,所以欲盖弥彰地解释:“这可是我用手换来的,我才不送人。”
他眼睛流出一丝笑意。鬼使神差地,我问他:“你吃过饭了吗?我请你吃夜宵好不好?”
我以为他会拒绝,他待人一向疏远,然而他怔愣很久之后,竟然点点头,说:“好啊。”
和他吃完饭回来后我在客厅坐了一夜。第二天即墨回来的时候被我吓了一跳,问我:“你装鬼啊,吓死人了。”
我破釜沉舟,捏着拳头和她说:“即墨,我决定了,我要追宋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