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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也正常，换作是我，肯定早就跟自己吵起来了，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烦躁地一脚踹在手术台上，金属器械碰撞的杂乱声反倒让人心更烦了。
我去 101 病房看张宝来，听护士说他伤势挺重，恢复得不太理想，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张宝来是珠口第一名伶，要是往后不能登台了，多宝楼也就垮了，想想都让人唏嘘。
虽说我跟他交情不深，也不免为这种天妒英才的遭遇感到惋惜。
离开医院时，我又撞见了陈笺升。他似乎真的还在生气，跟我擦肩而过时，别说打招呼，连眼神都没给我一个，形同陌路。
这不正是我一直希望的吗？可为什么心里一点得逞的喜悦都没有，反倒堵得慌？
我刚走出没几步，身后传来他的声音，不大，像在自言自语，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别再受伤了。」
是陈笺升。我瞬间回头，看见他停在离我十米远的地方，背对着我，没转身。
他好像每次都会说这句话。每次我受伤，他帮我处理完伤口后，总会说一句。
「别再受伤了，别让我每次都有机会看你笑话。」
以前我总当是他的调侃，没往心里去。可此刻听着，却觉得格外沉重。
毕竟，我们曾经那么要好。好到可以互相爬床，彻夜长谈，好到能为对方两肋插刀。
医院
街头斗殴闹成枪战，这事确实闹大了。
就算再想封锁消息，还是传到了陈队长耳朵里。
其实就算他不找我，我也打算主动找上门去，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陈怀森不只是荔枝区的警长，他父亲还是珠口警务处处长。
谁都知道他迟早要接他父亲的班，可他偏安于一个地区小警长的位置，说起来真是庙小佛大，太屈才了。
我家在汤湾。汤湾码头是珠口最大的私人码头，从我祖父那辈起，这码头就姓向，掌控着整个珠口一半的进出口航运。
向家就在这儿扎了根，当年还请了泊安寺的来福大师选址，在汤湾附近的涌东建了座中西合璧的向家花园。
每天醒来，都能闻到大海的咸腥味，听见海浪拍礁石的节奏，还有海鸟自由的啼鸣。
就因为向家在珠口的地位特殊，向家花园的保镖里三层外三层，守卫得密不透风。
司机把车缓缓开进向家祠道，过了安检区，直接进了地下车库。
我刚下车，就看见专属车位旁边停着一辆极其低调的丰田皇冠。
半小时前，向家花园的总管家就通报过：有客来访。
走进茶室，就看见一个身影——身材紧实匀称，就算穿一身便服也掩不住那股子气度，两条长腿随意伸展着，几乎占满了整个过道。
「听说你们堂会内部动了枪，我过来凑个热闹。」他抬眼看向我，语气带了点漫不经心，「要是三十会能就此散了，倒也省得我亲自动手。」
我和陈怀森之前有过几次秘密合作，算是有种微妙的默契。
「要让你失望了。」我径直走到主位坐下，亲手给他泡了盏大红袍——武夷山大红袍母树产的那种。
「有样东西，想请你帮忙看看。」我从口袋里摸出那枚从手臂里取出来的子弹。
陈怀森展开包着子弹的手巾，拿起子弹端详：「这就是打伤你的那颗？」
我不置可否。
「想让你看看这东西的来路。」
他没说话，轻轻把子弹放回原处，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方锦帕，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弹壳。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和你的子弹是一套的。」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去看热闹时顺手捡的。」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心里却在打鼓——和他走得太近，到底是福是祸？三十会和警署这么多年能相安无事，不过是彼此的权宜之计，留着余地维持表面的平静。
可我清楚，这平衡迟早会被打破。
「我已经让专业人员鉴定过了，」他忽然开口，「这是美国产的鲁格 RXM 手枪，和三个月前马来西亚国际警署追回的那批武器是同一个型号。」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如果真是这样，这把手枪很可能牵扯出一桩跨国走私案——而揭开这秘密的序幕，竟然是三十会的内斗。
陈怀森解释道：「三个月前，马来西亚国际警署追踪一批旧军械，追到了珠口海域，联系了珠口警署帮忙拦截。结果走私团伙闻风而动，直接弃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