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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收旧货的老潘（2）
哦，这一节香烟柜台倒是买对了，蛮结实耐用的，被我们猛拍了两下后，居然纹丝不动。 我当时想，既然选择在这里开店就不能孬，要不然以后左邻右舍什么的，肯定都会时不时地跑过来欺负我一下。所以，甭管这个老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今天必须咬牙挺住。 靠，难道我一个四肢发达的壮汉，还打不过他一个小老头吗？再说了，他这不是公然明火执仗地强买强卖吗？还有天理吗？…… 饶是如此想，但我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在开张的第一天，我就和一个收破烂的老头儿干架，好像太不吉利了，太丢人现眼了。 就在我们两个人正互相怒目而视、几乎一触即发的时候，一位满头银发、戴着眼镜的老太太忽然推开店门口围观的人群，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笑眯眯地说：「老潘啊，你怎么又和别人吵上了？人家超市今天是第一天开张，你怎么好意思跑上门来找茬呢？唉，你年纪这么大，也不知道要保重一下自己的身体。走，到我们家去收一下纸板箱！……」 经过一番好言好语的劝解，老太太终于连哄带骗地拽走了这个不讲理的老家伙。 唉，好险啊！ 而等他们一走，那几个站在店门口看热闹的人便开始七嘴八舌地告诉我一些关于这个老家伙的事情。可尽管他们说得眉飞色舞，生动异常，但我却是一边耳朵进，一边耳朵出，懒得去搭理。因为我在想，你们这一帮人刚才为什么一直袖手旁观，而不主动上来劝解一下呢？ 我又想，难道我堂堂一个壮汉，还真能被这个收破烂的老头儿给威胁得没了脾气？！ 我一时意气难平，愤懑不已，便跑出店门口，站在马路边上吹吹风。 不一会儿，就等来了一位踏着三轮车、「咣当咣当」敲着铜锣收破烂的黑脸膛大汉，我连忙向他招招手，让他过来收一下花篮。可大汉却连连摆手说：「你们桂花苑小区的旧货有人收，我不来！我不来！……」 靠，难道那个老家伙还真是我们桂花苑小区的一霸？！我不觉十分诧异。难道我真是遇到了那种传说中的地头蛇？！ 但我偏不想让他得意，于是干脆对大汉说：「你全部拖走吧。我不要你一分钱！……」 我的话音未落，这位赤膊的黑脸膛大汉便立即从三轮车上跳了下来，一手抱一个，眨眼之间，那几个花篮便被他迅速搬走，一扫而空了。 等那个老家伙提着一捆纸板箱，重又出现在小区的大门口时，他就只能对我再次怒目而视了。 但那会儿，我已经没有工夫再搭理他了，因为晚饭前后，下班的人都陆续回来了，店门口一时人头攒动，川流不息。而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段时间其实就是我们这类社区小超市一天的营业高峰；只要充分把握住这个高峰，一天的利润便有了保障。 从那以后，我和老潘即便偶尔一起站在同一堆人群中闲聊，也通常会互不搭理，装作视而不见。唉，那几个不值钱的破花篮弄得我们两个人之间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有天上午，一位有些面熟的顾客忽然跑到我店里来说：「小孙啊，麻烦你待会儿看见老潘，让他到我们家去收一下旧货！……」然后，他便把他们家住在哪一幢哪一户告诉了我。 其实，我这个人也并不是个小心眼，只是有时候脾气太急而已。从某种程度上讲，这和老潘倒是如出一辙。还有，我和老潘一个在店内，一个在店外，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必要把关系弄得太僵，一直保持敌意。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所以，等老潘的身影又出现在店门口时，我立即叫住了他，告诉他快点儿到某幢某户的人家去收一下旧货。 他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然后「嗯」了一声；待把肩膀上的一捆旧货卸进那一辆常年停靠在铭牌石旁的三轮车上之后，便攥着一股麻绳，立即返身，急匆匆地往小区里跑了。 靠，早知道他这么拽、这么老卵，我就不告诉他了。 可那一天中午，他却满脸堆笑地跑进我店里，买了两包袋装方便面和两个生鸡蛋，竟然开始做起了我的生意。尽管场面仍有些尴尬，但我们还是没话找话地聊了起来。 从此，我和老潘总算是冰释前嫌，慢慢地熟稔起来。 后来，他还把那一只专门用来泡方便面的搪瓷缸存放在我的店里。偶尔，搪瓷缸上面会摆放着一双他刚刚用过的、却没有马上扔掉的筷子。那通常是一双看上去很高档、很值钱的筷子。看来，老潘不愧是一个收旧货的，很识货。 我发现，只要小区的大门边上团聚着一群闲聊的人，老潘就会适时地挤进去，趾高气扬，不无炫耀地说一声：「我跟你们讲，这个桂花苑小区的天下，是我一个人单枪匹马打下来的！……」 很显然，他是用这种方法来反复宣示自己的主权，以防他人染指。 我每每听了，只是一笑了之，再也不会像刚开始打交道时那样去反唇相讥，故意招惹他了。 不过，他倒也不是在吹牛，我曾屡次看见他凶巴巴地赶走了那些踏着三轮车、跑过来试图抢他旧货生意的同行。 有一天中午，老潘呼呼啦啦地吃完方便面后，忽然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说：「孙老板啊，我跟你讲，你这一节香烟柜台怎么还空着呢？你的小超市都已经开张两个月了。」 「唉，没有办法，烟草专卖局的人让我再等一等，说到时候他们会派人上门来检查、审核一下，然后再决定发不发证。可又说他们暂时人手不够，让我先等一等……」 「孙老板啊，我跟你讲，你可以先到别的地方去进几条好卖的香烟先卖起来嘛。这么大的一节香烟柜台空空荡荡的，怎么看都有点儿不像样嘛。我跟你讲，那边拐角上的『建国便利』就是从别人家进的货，他也没有那一张烟草专卖证嘛……」 老潘继续说道，「不过，他做生意很不规矩，他那儿卖的基本上都是假烟，我从不到他那儿去买烟，他只能骗骗那些不知内情的过路客。我跟你讲，我都是到对面的『宏光烟酒』去买的……」 老潘一边剔着牙，一边像水龙头滴水似的，淋淋漓漓地说了一大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