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 2024 年春节前后,王松突然变了路子。他开始一笔笔退钱,除了自己和卢家姐弟的资金,其他人投的近一千万,分批次全打了回去。有人疑惑地问他,他说得滴水不漏:「最近烟草行情不好,货压得厉害,生意得收缩点。先把大家的钱退了,等行情回暖,咱们再接着做,不能让大家跟着担风险。」语气诚恳,态度坦荡。
退了钱的人却没歇着。有人天天给卢雷发消息:「雷子,跟你姐夫说一声,我那笔钱随时等着,有行情第一时间喊我啊!」有人把钱转到卢希账户上,特意叮嘱:「希希,你姐夫那边有动静了,你直接帮我投进去,别耽误了。」大家都记着王松以前「不坑熟人」的诚信,都信了他「等行情」的说法,天天盼着他的消息。
而卢鑫,早已不是几年前婚礼上那个眼含笑意、身披白纱的明媚姑娘了。她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液的泡沫沾在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搓着掌心,直到皮肤发红、起了细小的皮屑,指尖泛着刺痛,还是觉得没洗干净。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蜡黄,眼窝陷得厉害,眼神空洞得像蒙了层灰,身上的家居服洗得发皱,松垮地贴在骨瘦如柴的身上,怎么看都透着股死气——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长期的精神折磨早把她磨垮了:产后抑郁没好利索,王松母亲的辱骂就没停过,「没家教」「连个儿子都生不出」「吃我们王家的饭,干不了王家的活」,这些话像针一样,天天扎在她心上,扎得她千疮百孔。她不是没想过跟父母说,可每次话到嘴边,就想起小时候父母教她的「忍让」:「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家不是讲理的地方,婆婆再不好,也是长辈」。她张不开嘴,只能把委屈咽进肚子里,咽得久了,连自己都快忘了委屈是什么滋味。
更让她寒心的是王松的态度。每次婆婆骂她,王松要么躲进书房,假装没听见外面的争吵;要么就跟着他爸一起沉默,端着茶杯慢悠悠地喝茶,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偶尔她忍不住反驳两句,王松还会反过来呵斥她:「我妈年纪大了,你多让着点怎么了?」「家里吵成这样,都是你不懂事,不会迁就。」只有在陪两个女儿时,王松才会露出点难得的温柔——给欢欢乐乐洗澡时,他会用小鸭子玩具逗得孩子咯咯笑;陪她们玩积木时,会耐心地教她们搭小房子、小火车。可这份治愈太短暂,转过身,面对母亲的抱怨、卢鑫的委屈,他又会陷入烦躁,摔门进书房,留下卢鑫一个人面对满室的冷清。日子就在争吵、沉默、短暂的温馨里反复,压抑得像密不透风的阴天,让人喘不过气,也让王松总想找个地方逃出去。
一开始,卢爸爸卢妈妈还总提着水果、海鲜往王松家跑。他们想着多看看外孙女,多跟亲家处好关系,让女儿在婆家能好过点。可他们不知道,王松父母压根不愿意带孩子,卢鑫和王松要上班,只能经常把双胞胎送到娘家;即便这样,王松父亲还会通过卢鑫传话:「让你爸妈别老来我们家,亲家之间各过各的,老往一块凑,心烦。」语气里的嫌弃,像针一样扎在卢鑫心上。
终于有一次,卢鑫忍到了极限。那天晚上,欢欢乐乐发烧哭闹,吵到了看电视的婆婆,婆婆张口就骂:「哭哭哭!就知道哭!丧门星!」卢鑫忍不住回了嘴,两人吵了起来,吵到最后,卢鑫红着眼说:「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带着孩子搬出去!」没想到没过几天,王松父母倒先收拾东西回了老家,王松把所有错都推到她身上:「都是你!要不是你跟我爸妈闹,我们能分开住吗?你这是陷我于不孝!我以后怎么有脸回我爸妈家?」
从那以后,王松对卢鑫的态度彻底变了。他天天对着她呵斥怒骂,「神经病」「搅和家庭」「心思歹毒」,这些话像口头禅似的挂在嘴边。卢鑫被骂得精神恍惚,有时候连孩子的辅食都忘了做,家里的衣服堆在洗衣机里,好几天没洗,客厅的地板上落了灰,她也没力气打扫。王松还会给卢爸爸卢妈妈、卢雷、卢希打电话「哭诉」,语气满是「委屈」:「你们不知道,小鑫现在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家里被她搞得一团糟,还对我爸妈那样……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卢家人看着卢鑫偶尔反常的样子——比如突然对着孩子发呆,半天没反应;比如吃饭时突然掉眼泪,筷子停在半空。再听着王松的「控诉」,都以为是卢鑫没处理好婆媳关系,是她的问题。他们只能一边安抚王松:「你多担待点,小鑫可能是带孩子太累了,情绪不好」「姐夫你要撑住,我会去好好跟大姐谈谈的。」一边劝卢鑫:「别跟婆婆置气,一家人哪有不吵架的,忍忍就过去了。」「你先把你自己的家收拾明白了,再说其他的吧。」
卢鑫也曾提过离婚。可王松一句话就把她堵死了:「离婚?就你一个月几千块的工资,还带着两个孩子,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跟我离婚,你和孩子喝西北风去?」她看着两个女儿熟睡的脸,欢欢乐乐才刚上幼儿园,粉雕玉琢的,眼睛像两颗亮晶晶的葡萄,正是需要人疼、需要人护的年纪。她知道,自己没能力一个人把孩子养大。就算这段婚姻早没了爱,就算每天都活得像行尸走肉,她也只能将就着过——为了孩子,她只能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