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留心院已经半月,因为每日只食一餐的原因,我肚子已经四个月竟然还未显怀。
灵云着急上火的很,害怕我会小产。
镜子里的我的确憔悴又虚弱。
留心院没几面镜子了,今日又被我打碎一面。
莫九深夜来时给我带了不少好东西,特别是一些珍稀药材。
她翘着二郎腿看我笑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苗疆小公主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枯瘦的手指挑拣出喂养蛊虫的药材,我敷衍了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啧啧,这话的意思是,小公主想回家了?”
我将药材放入蛊盒中,几条蛊虫受到刺激涌了上来。
昏暗的灯光下,我与莫九聊到半夜。
夜晚过后,我主动向赵睿泽示弱。
被让步的男人得寸进尺,他允许安沁上主桌吃饭,饭桌上打大半都是她爱吃的菜色。
“赵睿泽,如果让陛下知道你让小妾上桌,他会不会训你一句宠妾灭妻。”
安沁自从被我害得不能生育后,整个人也没有从前光彩照人。
她眼里闪过憎恨,阴毒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我,面上的表情却是柔弱不堪:“姐姐容不下我,我走便是”。
我挑眉一笑,毫不在意。
赵睿泽将筷子啪一下拍桌上,不容置喙:“沁儿,坐下,王府里的规矩本王定。”
这一餐食之无味,我丢下筷子,起身走时扔下一句:“既如此王爷与妹妹吃好,本王妃恕不相陪。”
肚子里的孩子因为这几月的折腾,到现在只怕也是长的不大好,但我原本就是不想生他下来的。
若是离开京城前他还平平安安,那么便留吧。
只是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快。
原是还有几日就是莫九的生辰了,她是京城贵妇圈里声望较大的,她下的帖子赵睿泽没办法拦着我不许我出门。
想想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莫九过生辰,我特地起了个大早去王府制衣司挑料子做衣裳。
有套春带彩我很喜欢,浅绿色秀上银织线海棠花,极显肤色,阳光下走动时波光粼粼。
“就这套料子,按我的尺寸做套三涧裙样式。”
制衣局的管事支支吾吾不肯动,“王妃,王爷吩咐过有时兴料子需先给沁夫人看了,她不要的再……”
灵云怒斥:“你的意思是还得她安沁剩下的才轮得到我们王妃选?!”
“小的不敢!但……但小的也是怕若这料子沁夫人也看上了,王爷问罪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早已麻木,他赵睿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辱我,欺辱到了我的头上。
正要发作时,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语气里带着轻蔑。
“既然姐姐喜欢,便给你就是了。”
她款款而来,身上穿的是春带海棠同款布料,只不过颜色是嫩黄色。
我摸了摸自己长斑又憔悴的面庞。
曾几何时,我也是苗疆最美的女子。
如今竟然自卑,害怕驾驭不住这么乖巧可人的颜色。
灵云脾气不好,憋了许久的怒气在此刻蓄满涨破:
“什么叫给?这偌大的王府,偌大的后院,全是我家公主的私产,就算是与那狼心狗肺的王爷和离,按京城律法来说,我们王妃也是半个王府的主人,王爷有错在先,按律王妃能拿到更多资产,而你就一个破小妾,没资格拿王府里的一分一毫,你身上穿的、吃的、用的,全是王妃恩典,赏赐给你的!
你要么守着你的臭男人本分过日子,要么就离我家王妃远远的,别来惹王妃不高兴,小心惹急了我我打你!”
安沁怔愣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吐出一句:“是,是沁儿自是清高,王妃赎罪,沁儿自知僭越,先去向王爷请罪了。”
制衣局诡异地沉默了片刻,忽的灵云吐出国粹:“踏马的,那小贱蹄子是要去告状?!”
“她自告状去,李管事,这裙子我后日要,你看着做,制衣局的本事我是放心的。”
回到后院,赵睿泽已经带着安沁守株待兔。
我下意识摸了摸肚子,心底闪过不祥的预感。
“留心院今日被吹了什么东风,竟恭候您二位大驾。”
赵睿泽皱眉:“音音,你的侍女凶了安沁?”
我在石椅上坐下,眼皮子掀都不带掀:“那又如何。”
“王爷,我安沁虽只是县丞之女,但也有薄弱的尊严,若是在王府里能被随意欺辱,不如回江南,自在快活。”
灵云讽刺:“那你倒是说到做到,快回吧。”
“你……王爷……”安沁咬牙含怒,眼尾润红,惹得赵睿泽好不可怜。
“音音,安沁她身子柔弱,自然要多疼爱些,你何必凶她。”
“哦?她身子柔弱是我的错?”
我抬眼瞧他们,眼里是止不住的鄙夷。
赵睿泽叹气:“一年前我南下巡盐时,安沁替我挡了一刀,长枪刺穿她胸口,伤将将养了一年才好,音音,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越说越气,一扫桌上的茶杯,仿佛告诫我,若是我再针对安沁,下场就如这残缺的瓷器一般破碎。
可如今的我,早就是破碎的了。
上好的橡木胶也粘合不了我的心。
原来他们的***从一年前便开始了。
原来如此。
这一年来他每隔一月就要南下,原先只以为他被皇帝器重,却没想到他们一家人都将我埋在鼓里。
只怕在皇城,在那吃人的皇城,个个嘲笑我其蠢如猪。
赵睿泽啊赵睿泽,这一年你睡在我身边时想的究竟是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以身相许救命恩人?
我不想知道这个答案,我只知道他们都该死。
“滚出去。”
嗓眼苦涩,似乎有血腥涌上来。
“王爷,看来王妃姐姐终究是……”
“我说,滚出去!”
“顾音音,你别不识好歹。”
赵睿泽也来了脾气。
这一秒,我猛地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蛇皮鞭,对着他们狠狠抽了过去。
安沁惊呼,赵睿泽回身抱住她。
这一幕更加刺眼。
我一使劲,鞭子如眼随行抽到了赵睿泽抱住她的胳膊,他呼痛放开了手,我直接往安沁脸上抽。
安沁眼泪直流,抱住头逃跑。
巨大的力气突然爆发,又是一鞭子,我打在了赵睿泽小腿,他再也忍不了了,上前夺过我的鞭子,狠狠把我推到。
一片混乱,灵云没来得及接住我,就这么直挺挺的,我摔在了青石板地,双腿间大片血色浸透裙摆。
赵睿泽好似意识到了什么,慌乱将我抱起。
意识消退,我疼晕了过去。
阿爹,阿娘,音音好想你们。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