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中几块土疙瘩砸过来，在夏明脚边迸溅开泥点。
他纹丝不动，只是看着那老工人：「老师傅，贵姓？」
「周！农机厂三十年的老周！」
老周梗着脖子，眼神里混杂着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绝望。
「我认得你！你一来看电表，查数据，就没安好心！」
电表。数据。
这两个词像钥匙，瞬间打开了夏明脑海中的某个开关。
过去半个月，他埋首于那些堆积如山的报表，农机厂那诡异的生产曲线、与真实用电量严重不符的产值数据、王德发每次汇报时志得意满的笑容……无数看似孤立的数字在此刻疯狂涌动、串联，在他脑中勾勒出一张清晰无比的利益网络和造假路径。
这不是冲动，这是基于海量数据分析和逻辑推理后的瞬间洞见。
「周师傅，」夏明突然提高了音量，不再试图安抚，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您头上这顶安全帽，厂里 2010 年统一发的吧？那年财报说，厂里利润创新高，给每个工人发了五百块奖金和一套新工装。」
老周一愣，下意识摸了摸头顶陈旧的安全帽。
「可档案记录显示，那一年，厂里唯一的大宗采购，是给冲床车间换了三套二手电机。」
夏明的语速快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您告诉我，一个利润创新高、有钱发奖金的企业，为什么要给核心车间用别人淘汰下来的二手货？」
人群的喧嚣瞬间小了下去。
「还有，」夏明不等他回答，目光转向人群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李嫂，你男人是冲床车间的吧？他 2010 年的加班记录，全厂第一。但同一年车间的总耗电量，同比下降了百分之十五。」
他顿了顿，抛出最致命的问题，「不用电的机器，是怎么让他加出全厂第一的班的？」
死寂。
绝对的死寂。
连刚才最激动的人都张着嘴，忘了要喊什么。
数据的铁律，比任何煽动和口号都更有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