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闭嘴!”
被喊破名号,我噌地反身喝止李高远。
慌乱间,塑料凳子歪挪,我倏地失去平衡。
他下意识伸手扶,我手一撑,不小心按到他胯间!
我猛地盯住——
那隆起的形状,让我回想起一桩五年前的病案。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入职就觉得他眼熟,他却对我死眉瞪眼的:“原来是你?!医学院学霸丁克情侣,男方婚前为爱结……”
“闭嘴!”他厉吼。
廖主任伸脑袋八卦:“结什么?”
“没什么。”李高远面色如常,通红的耳尖却泄露了他的窘迫。
“婚。”我把“扎”字吞进肚子,笑眯眯改口:“李医生他为爱结婚。”
廖主任讶异:“咦?小李是咱们院的黄金单身汉,没结过婚啊。”
“啊?”我吃惊地看向李高远。
他冷冷说:“别闲聊,先看诊。”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他身上哀怨的气息特别浓烈。
“对对,看诊。”
我扶好凳子坐正身体,不禁想起五年前——
李高远自称丁克,找我做结扎手术。
我苦口婆心:
“我知道你是为了爱人考虑,不希望她承受避孕的风险和痛苦。
可你一定要慎重考虑,男性结扎,开弓没有回头箭,尤其是未婚未育的。
你也是学医的,应该很清楚这些后果。
而且你看啊,现在男性避孕药已经在临床试验阶段,估计很快就能推出来,你不用年纪轻轻做结扎。”
“我已经考虑好了,”他大马金刀叉开腿,粗声粗气地出言挑衅:“你就说你水平行不行吧。”
当时我初出茅庐,年轻气盛,当场扒了他裤子,让他知道什么叫“行”!
手术十分成功。
可他后来竟然没结成婚?
难道他为爱结扎放弃生育功能后,惨遭女方抛弃?
哎。
未婚妻跑了,他这么多年生育无望、后悔无门,所以才这么大怨气吧。
现在我俩竟成了同事。
唯一的同事——
三院男科,只有俩医生。
一个他,加上刚入职的我。
我的存在随时提醒着他惨烈的往事和功能的残缺,难怪他对我态度差。
这时,有个中年妇女向我递上病历,怯怯地问:“这位大夫,我们想避孕,刚才听您说起男性结扎,请问……”
话音未落,她就被她的秃顶丈夫拉扯:
“回家!
臭婆娘,怪不得非要拉我来看什么义诊。
敢情你没安好心,是想让我结扎?走走走!”
她很不情愿,却没敢反驳。
秃顶丈夫问都不问,嗖地强拽我手中病历。
手指被纸侧割破,我“嘶”一声,忍不住说他:“让您结扎就是没安好心啊?那您老婆生完一胎去上环,是因为当时你没安好心喽?”
根据病历,这对夫妻生头胎是15年。
当时实行的是独生子女计划。
他老婆一胎后上了节育环,后来新政策出台,取环后才陆续生二、三胎。
“你别瞎说!”
被我这么一问,秃顶丈夫鼻子都快气歪了。
我摆事实,讲道理:“明明是你先瞎说的。还动手动脚。”
他抖着粗粝的手指我鼻子:“我要投诉你!无德无良的庸医!”
我莫名其妙。
还没开始问诊呢,庸医的帽子就扣到我头上了?
李高远淡淡插话:“结扎或上环都是避孕的手段而已。
任何医疗手段都有他的风险,也有适宜的目标人群。
和安不安好心庸不庸医的,扯不上关系。”
虽然从某种意义以上来说,他算是结扎的“受害者”。
但发表意见时却毫不偏颇。
人还怪专业的嘞。
我扫他一眼,发现他目光死死盯着我手指。
啊,流血了。
那秃顶丈夫也看见了,顿了一下,低声嘟囔“女的就是脆弱,真晦气”,然后抬头对我身后的李高远说:“那大夫,我们找您看病吧,您说话听着靠谱。”
得。
原来是瞧不上我。
妇科老专两指搓胡子,斜眼看我笑话。